周末,某人翻他積攢下來的工具箱里的亂七八糟,基本包括棄置的電線配件以及修理用的工具等,順便整理了旁邊兒的陳年舊貨。
拿著這個過來問我,還要么?我可以扔了吧?
我怔怔地看了兩秒,一把奪過來,不能扔。
我曾經也是一針一線過的,很不容易。
他鄙夷滴看著我,你確信,你還能繼續么?
我艱難滴點了點頭,會的吧。
時光,一下回到十一多年前。
06年的那個五一放假前夕,跑到東都小商品城買了這幅十字繡,我人生的第一幅十字繡。
沒有人相信我能完成一幅十字繡,一個拿針像舉棍子的女人。
我自己卻是信心滿滿滴不行,不就是穿針么,數好格子,換好線,沒什么吧。
甚至,還質疑過清明上河圖,怎么就那么貴了,有很難么?
無知無畏者,大概,都會有這樣的質疑勇氣吧。
要好的朋友說,我給你買一副行么?咱能別這樣么?
我說,不行,我就想自己縫。
好像,全場三十八塊。
我很喜歡這個圖案,想到過幾天要結婚,送給自己這個作為新婚禮物吧。
已經想象了一下,這個懸掛著的喜慶模樣兒,一針一線如果是我親自縫制的話,如果,我肯挑戰曾經的我自己的話,仿佛就能體現出自己對婚姻的神圣恭敬……
于是,全家都在為我的結婚大事忙活的時候,我自己綣坐在炕角上,數格子,找顏色,認針線,不想接待來賓,也不怎么跟著忙活……
十字繡成為了那幾天我的主要生活內容,完成,則成為了我的奮斗方向。
姿態,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兒的。
有長輩看到,我那么專注認真,又費事把力,要不,我幫你繡?
我搖頭,不用,你看我都繡出了人的模樣兒le。
我幾近廢寢忘食的摸索實踐……
耐著性子不厭其煩地,因數格子不準導致的計量失誤,從而引發的多次反復修改,我一概忍耐。
在我結婚之前,終于,把人頭繡出了一個半。
再然后,結婚了。結婚之后,刺繡這事兒就仿佛跟我沒關了,接下來就是遺忘以及伴隨著的偶爾記起,但并不拾起。
一直沒能完工,一直也沒能懸掛客廳,就那么沉在抽屜里,或者哪個不曾被關注的犄角旮旯里。
在每次搬家打包的時候,會意識到它的存在。
然后,停下來,很虔誠地拿在手里,看著它,面對面地感慨,爾后,再度放進打包的行李箱里。
覺得,應該把它帶走,就像現在,斷不能把它扔掉一樣的復雜心情。
隨我輾轉了幾次,好幾次。
那年莉莉來看我,例行地把自己陳年舊貨擺出來,向她展示炫耀。
她看到這個,拿起來還幫我縫過了幾針,這大概就是,我們對這個十字繡的最近一次施工了。
此后,記起來的頻率周期,就是按年計算了,直到這天。
趁著夜深人靜,趁著孩子們,不能跑過來把線團抽亂。
我端詳了一下這張圖,這些線,并拍了一張照。
我也擔心,哪一天被丟掉,再也找不到。
除了沒有了針,其他似乎都還在。
總覺得,它是有一種意義的。
雖然它一直在半成品里,那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十字繡,我曾經努力并熱血隨之沸騰過的。
隨便扔掉,總不好吧,也許會不安呢。
就像,翻看小時候的明信片,翻看那些再也放不出音來的磁帶,翻看那些暈染掉了的寫滿了字的信紙,我上學時候的無關緊要的筆記,我總做不到很干脆地說,扔了吧。
有時候,一種無知無畏的不自量力,也是我喜歡的勇氣。
我仿佛看到若干年后的那個自己,戴著老花鏡,指著這個圖案跟孩子們講:這個,有了歷史年頭了……
憶當年,才三十八塊,我繡了快五十年了,前十年繡了一個頭,現在開始繡到了繡球……就快好了……
也許,我沒有耗費足夠的時間,卻跨越了歷史。
一晃十來年,開始的時候,我還沒結婚,現在,已成為倆孩兒的媽。
依然,不會做針線活兒。
這副十字繡,也基本還是十年之前的樣子。
給自己訂立個小目標的話,有一天,完成它。
我可以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