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黑龍江的冬天,我是震驚的。動輒就來一場大雪,上一場雪還未消融,下一場雪就來了。這樣的下雪頻率,除雪的工作是不可能及時的。所以路面上的雪總是被來往的行人和車輛踩壓實了,還未來得及將這一層雪鏟走,下一場雪就又來了,輕易地蓋住了原來的雪層,來往的行人和車輛便接著將新的雪層踩壓。如此反復一個冬天,路面上便會形成無數個雪層,像攤了一個巨大堅硬的千層餅。對于這種路面我是拒絕的,每次走在上面都是膽顫心驚,生怕一不小心滑倒,總是一步一步蹭著走,但是蹭著走多了幾步,鞋底就會把路面上的一部分積雪蹭化,然后融化的雪水會沾在鞋底,隨著溫度的降低又會在鞋底形成一層薄冰,這樣走起來更滑。因此平日里半個小時的路程愣是要用上一個多小時。如果再遇上大風天,不管你把自己包裹得多么嚴實,寒氣都能滲入你的體內,毫不留情地帶走你身上的熱量,那種冷是冷到心里去的。就算如此也只能在寒風刺骨的冰天雪地中緩慢地行走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愴油然而生。
一天晚上,我和室友要出宿舍樓要買點緊要的東西,若非緊要,也不會在大東北的冬天晚上出去。盡管全副武裝,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只想加快腳步,飛快地解決戰斗。在我們買完東西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看到一位送外賣的老人拿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照著一張小小的紙片,費力地看著。他穿著一件薄薄的短短的羽絨服,外面套著一件金黃色的馬甲式的快遞工作服,旁邊是一輛老舊的自行車,車筐里還整齊地擺放著幾份沒有送出的外賣。我見過騎著電動車摩托車,甚至開著汽車來送外賣的,騎著自行車送外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地多看了兩眼,這時候他突然叫住了我們:“小姑娘,你們能幫我看看這串電話號碼嗎?我看不清楚,打了好幾個電話都不對。”我們把紙單接過來在小小的手電光下看著,可能是由于印刷的原因,那串電話號碼中有三個數字很淡很淡,根本就無法辨認,連根據字形猜測的余地都沒有。如果只有一個數字不清楚還好,還可以從0試到9,總會找到正確的號碼,只是在三個數字不清楚的情況下,想要試出正確的號碼無異于大海撈針。只能對老人說了聲抱歉,然后轉身離開。我看到老人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機,那是一種早該淘汰了的按鍵機,在寒風瑟瑟中,他光著手,用粗大的手指頭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著,按鍵的聲響一聲一聲地刺痛著我的心。在回寢室的樓梯上,我和室友一路無言,我不知道他還會試多上個電話號碼,我不知道他還要在寒風中等待多久,我不知道他的最后一份外賣什么時候才會送完,我不知道饑腸轆轆地等到外賣的買家們會用什么樣的語氣對待他,我不知道在他的老板接到客戶的反復催單時他將面對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那輛老舊的自行車還能撐多久……我只知道那天天很冷,風很大,路很滑……
這個冬天已經很冷了,我們把在焦灼的等待中積攢的冷言冷語化為灰燼可好?不再為這個冬天增加半分寒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