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將近第二天的中午,蘇情生睜開眼,看著窗外照進來明媚的陽光,整個人有一瞬的恍惚。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待看清的那一刻下意識地一個激靈,十一點半!
她這才想起定了鬧鐘的手機和包一起被她落在了咨詢室里,顧北城竟也沒有叫她,任由她曠工到現在,這樣想來該算是個體貼的老板。
梳洗齊整后出了房間,她只覺得頭還有些沉,伸手揉了揉額角,回憶著昨天發生的事情,似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走進咨詢室去找自己的手機,剛進屋,一眼就看到沙發旁的茶幾上放著一個新鮮的三明治,今日沒有病人,沈慕言也不在,所以這三明治……
莫不是顧北城給她的早飯吧?
她思來想去,只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打了樓上的電話,電話撥出去大約也就過了兩三秒的樣子就被人接通。
“喂。”蘇情生試探地出聲。
電話那邊的人沒有理她,她遲疑了一下繼續道:“請問……咨詢室的三明治是留給我的嗎?”
回應她的是淡淡的一聲:“嗯。”
“嘟嘟嘟——”
隨后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蘇情生放下電話,不由有些驚訝地輕挑了下眉。
外界盛傳A.G名聲大,架子也大,難相處得很,可如今看來,顧北城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
顧Boss“欽賜”的早餐自然要格外認真地吃完,蘇情生一面吃著,一面想著今天有什么工作要做,但仔細想了一遍,她意識到顧北城本就只收了裴雪晴一個病人,還決定取消她的全部預約,也就是說他們這一天……無事可做?
她正想著,一旁的座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蘇情生接起,聽筒中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喂,蘇助理嗎?”
是裴雪晴。
蘇情生應了一聲,問道:“怎么了?”
“我來了,就在你們樓外。”
蘇情生立即察覺到不對,就算按照之前的預約,她也不該現在來,更何況蘇情生已經短信通知她預約取消了!
蘇情生盡量語氣平靜道:“對不起,我現在有些事情在忙,等排開時間了再通知你可以嗎?”
裴雪晴也不爭辯,只是問:“我可以進去嗎?”
蘇情生蹙眉:“抱歉。”
原以為這樣裴雪晴就會放棄,卻沒想到短暫的沉寂后,她再開口,簡單的六個字:“我可以等你們。”
那樣堅決。
蘇情生想起昨天那個清瘦的女生,那樣依順地窩在沙發里,而她此刻就站在老樓門外,堅持著不肯離去。
到底發生了什么?
裴雪晴瞞著所有的人私下里依舊同鄭紹廷在一起,這其中必有她的癥結所在,可既然她想隱瞞,今日來這里又要說些什么?
蘇情生想了下,索性由她去等,沒有人理會,裴雪晴大概也等不了多久。
她從容地吃完了三明治,從容地洗好碟子,從容地打開電腦查看并回復完郵件。她想起前段時間關于裴家鋪天蓋地的新聞,她打開搜索網頁,在輸入框里寫下了 “裴雪晴” 三個字。
敲下回車鍵,蘇情生端起一旁的咖啡輕抿了一口,視線再掃過電腦屏幕,她不由一怔。
空白。
沒有一條記錄源,這樣的空白就像是這世界上并不存在這三個字。
裴家的敗落絕對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裴雪晴與鄭紹廷的婚約更是眾人熱議的焦點,八卦版的記者在這里下足了功夫只為博人眼球,可眼前,這一片空白,關于裴雪晴所有的新聞都消失了。
這必定是有人在幕后精心安排,新聞、論壇八卦、貼吧帖子等,所有關于裴雪晴的記錄全部被清空,這樣就沒有人再能對她評頭論足。
能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連最細微的記錄都一條沒有,這個人一定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
是鄭紹廷嗎?
無論是從關系還是從能力來看,只有這個人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對裴雪晴又究竟是什么心思?那樣重地傷過她以后,他是要替她……撫平傷痕?
蘇情生把頁面截了圖發給了顧北城。
大約過了五分鐘,她收到顧北城的回復,也是一張截圖,上面寫著許多她看不懂的程序代碼,但有一個數字她看懂了,2109889,應該是被清理之前有關裴雪晴的記錄數。
當真是壯觀,無論是之前的龐大數字,還是現在的一片空白,這些,門外的那個女子又可曾知道?
心里一片唏噓,蘇情生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屏幕上顧北城發來的那張圖,突然間,正要端起咖啡杯的動作一頓。
等等,圖片上的這些程序代碼是顧北城寫的?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蘇情生的心里只覺得世界都有些玄幻了,顧北城、顧大神、顧大催眠師居然還會……寫代碼?
大神,你這么全能,還要我這個助理何用?
這個問題閃過腦海,她很快自己有了答案,莫不是……做飯?
找了些關于催眠的書看,時間一晃,已經臨近晚上。
整整半天的時間,裴雪晴沒有再給她打過電話。這樣安靜讓蘇情生猜想她大概已經走了,她放下手里的書走到對面的窗邊,只為稍作確認。
角度不甚好,并不能看清大門處的全部,蘇情生一眼掃過去,就瞥見半個人影,蜷縮著坐在門前的石板上。
蘇情生一驚,怕是裴雪晴還沒走。裴雪晴的身體本就不太好,還在外面待了整個中午,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蘇情生的心微沉,也顧不上那么多,趕忙過去打開了大門,隨著輕微的“吱吱呀呀”的聲音,大門開了一個縫,她也來不及再等,立即擠了出去。
裴雪晴就坐在地上,靠在一旁的墻上,雙手環膝,頭埋在兩臂里。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緩緩抬起頭,看到面帶焦急的蘇情生,竟然還能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絲溫婉笑意。
她沒事。
蘇情生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此刻再裝作自己很忙把裴雪晴關在門外顯然是不可能的了,蘇情生一聲輕嘆,對她說道:“進來吧。”
蘇情生沒想到這位曾經的裴家千金的耐性還真是足,不怕風吹日曬,坐在這里竟一直沒有離開。
裴雪晴究竟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今天非和她說不可,還是裴雪晴和鄭紹廷之間又發生了什么,裴雪晴只是想在這里安靜地待會兒?
蘇情生猜是后者。
將裴雪晴帶到咨詢室,蘇情生用茶杯接了杯溫水遞給她,裴雪晴接過,看著那畫著青花的茶杯,她的視線有幾分恍惚。
“從前我們家也有這樣的一套茶具……”她喃喃地說。
這話是對蘇情生說的,也不是對蘇情生說的。她的思維并不連貫,很快陷入了回憶中,眼睛的焦距漸漸彌散。
蘇情生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切入點,于是誘導著問道:“那現在呢?”
聽到蘇情生的聲音,裴雪晴回過神來,看著蘇情生歉意地一笑:“不在了。”
這個答案在蘇情生的意料之中,她繼續問道:“留在裴家了?”
裴雪晴注視著手中的茶杯,看似不經意地說道:“大概被拍賣了吧。”
“知道賣給誰了嗎?”
裴雪晴蜷在沙發上,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愿多說的樣子。
蘇情生知道自己猜對了,裴雪晴并沒有什么特別想說的,只是想找地方歇一歇,索性由她去了,蘇情生站起身來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先在這里歇一歇吧。”
離開咨詢師,蘇情生直接上了二樓,她敲開顧北城的房門,窗前,顧北城的面色微凝。
“她還沒走?”
蘇情生輕應了一聲:“嗯。”
“在樓下?”
“嗯。”
靜默。
顧北城沒有再開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見顧北城許久沒了動靜,蘇情生出聲道:“剛才裴雪晴特別提起了她家從前的一套茶杯,好像被拍賣了,也不知道是被誰買去的。”
一聲冷笑,隨后是語氣確定的三個字:“鄭紹廷。”
不等蘇情生再開口,顧北城繼續道:“裴家被拍賣的東西,明里是被零散買走的,實際上,最后都到了一個人的手里。”
蘇情生聞言不由一怔:“鄭紹廷毀了裴家又買下裴家所有細碎的東西究竟是為了什么?”
有片刻的寂靜,蘇情生聽到顧北城的聲音低沉:“毀了她的全世界,再為她重建起來,就像是一個囚籠,讓她再也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