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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劉備,年輕的時候我常常站在洛陽的高樓上眺望西南,聽說那里很美。
很多年以后,我在西蜀稱王稱帝,才想起洛陽未眠的芙蓉花和那壇沒有喝完的女兒紅。
那時候我常常在白天編幾雙草鞋,晚上便抱著一壇女兒紅醉醺醺的走在街上,腰上的劍拖在地上滋滋的響。有時我也邀請在我旁邊那個賣棗的紅臉漢子一起去街上走走,然而他并不喜歡走,只喜歡喝我的酒,喝完酒他的臉會更紅。這時候我就會起身在洛陽的街上看姑娘。
這樣的日子無疑是安逸的,安逸的背后往往是混沌。我用了三個月,在洛陽的的大街小巷留下我的身影。青樓的姑娘們每次都會問要草鞋,我擺擺手告訴她們白天才有草鞋,晚上只有大寶劍。
大抵是不滿我對大寶劍戲諭,我掛在腰上的劍哐的一聲從腰上落了下來。
人喝醉了就會做些糊涂事。總之劍不走,我也只有隨著它坐在了街上,試圖和它講講道理。直到發現周圍都是姑娘嗤嗤的笑聲,我才知道自己坐在了洛陽最大的青樓的門口。
姑娘們問我,傻子,你講了那么久你的劍還是不肯跟你走嘛。
我笑了笑,她們不會明白。當有些事只有你肯做的時候就不會在乎劍是不是會跟你走了。
許多年以后,我還是會懷念那個燈火璀璨的夜晚,那個在我和劍爭論不休的時候給我遞了一碗水的女人。她俯下身來耳垂上的珍珠亮過了她身后燈火通明的樓宇,亮過了皎潔如玉的月盤。
第二天我一早來到了我賣草鞋的地方,賣棗的紅臉漢子比我更早。
我問他,你見過姑娘耳朵上的珍珠比月亮還圓嗎?
沒見過。
我見過。
你見過姑娘能比青樓的燈還亮嗎?
沒見過。
我見過。
那天早上,朝陽顯得格外可愛,芙蓉花比平時開的更紅。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刻,見到一個女人,就會覺得是此生摯愛,一心相許。從牽手擁抱到接吻交姌,都是那么簡單自然。
也會簡單自然的說,無論如何,我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從那天起,我每晚都會爛醉如泥的坐在這家青樓門口,任憑路人來往沉浮,姑娘的笑聲,小販的吆喝聲都隨著風吹在我身后。然而,那個姑娘始終沒有出現過。
每晚我都說不出的難受,總覺得該有個人在這里,不管是俯下身來還是轉過身去。
從那時起,我才覺得女兒紅是世上最好的酒,我的劍也是世上最好的劍。因為只有這兩樣會在我等那個姑娘的時候陪著我。而紅臉漢子是最好的人,因為每晚他都會把醉死的我抱回家里。
有天晚上我并沒有喝醉,我摟著他的脖子問他,你的臉為什么這么紅?
他皺著眉頭告訴我因為他喝了我給他的女兒紅。
后來,我始終沒有等到那個姑娘。聽說有位大官要娶她當妾。我想她肯定是很喜歡大官,連當妾都肯。
我想,有些事有開始了必定有結束,后來我才知道有個詞語叫無疾而終。
那天,全洛陽人的都圍在街邊等著看這位全洛陽最大的官和全洛陽最美的姑娘。而我,卻站在全洛陽最大的官的馬面前準備搶親。
當海棠花瓣落在我肩上的時候我拔出了我的劍,之后的三分四十秒我站在全洛陽最美的姑娘的嬌子面前。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喘息聲,擦了擦臉上不知道是自己還是別人的血。盡量用一副平穩帶著笑容的口氣問她是不是想跟我走。
姑娘只是告訴我,她不會跟我走。因為她要嫁給全洛陽最大官。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不在乎身邊還有那些毒辣陰狠。
再之后,我就看見一道絢爛的刀從人群中劈出。
紅臉漢子告訴我他叫長生,他的刀法也叫長生。
長生還告訴我姑娘喜歡大官,所以你不能現在死。
那天我抽出自己未曾拔出的第二把劍,長生使著他的長生,我們從洛陽城逃出來時身后的鞭炮轟轟烈烈。
一個人喜歡一座城,無非是喜歡一個人。然而我喜歡的人并不喜歡我,所以我還是決定去西蜀,聽說那里沒有芙蓉花,我想知道這世上不看芙蓉花的人看什么花。
我來洛陽時是孤身一人,離開洛陽時身邊有了長生。
我背著劍拿著酒,胯下的馬蹄聲越來越急。像極了一個俠客,我知道俠客只能做俠客,做不了大官。于是我勒住了馬,把酒扔給了長生:以后這女兒紅就都給你喝了。
后來我已經忘了它的味道,也記不起它是好喝還是難喝。
再后來,我不僅去過西蜀,還去過很多城。每當我離開一座城市的時候,身邊的人又多了許多。
長生告訴我,這是要做大官了。
我來到一座城,離開一座城。后來我做了世上最大的官,皇帝。我把我的皇宮建在西蜀,周圍種滿了洛陽的芙蓉花。
只是姑娘已經不在了,當年娶她的大官被另一個大官殺了過后我才知道他叫董卓。
而長生沒能像這個好聽的名字一樣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