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早晨,你于昨夜深深的慵倦中浮起,大張了雙臂,開始作舒緩而有力的劃行。感覺便如那凌空飛渡的藍翎鳥兒,唱著清脆婉轉的音符,抖動全身心的歡欣,去迎迓日出。
推開春風微峭的窗欞,讓鮮活,柔軟的空氣裊裊撲來,小鹿般碰撞你的胸膛。你可以擁她,用隆起的自信和細膩的撫愛緊緊擁她在懷,為她有些紛亂的秀發,拈起一朵水嫩的茶花,婷婷的枝頭,有數枝合歡,含羞帶怯地搖曳,看她粉嘟嘟的模樣,一樣芬芳著萬紫千紅的早晨。
依稀看見遠方沉沉的山坳,正漫起一片乳色的裙紗,發出有如環佩的抒情,兩片翠翠的葉子,隱約地透明,波折碧天之上,濃濃醉人的金輝。
在早晨,長長的大堤,兩岸的槐柳一字兒排開,無言的香氣潺潺的流淌。姣好的少女倚著蒼勁的樹干,淺淺地微笑,迷人的身影被陽光優雅地裁下,誰都無法說清她那嚅動的紅唇,翕張的嘴角,以及身旁萬千低垂的碧絳,應該如何攝進記憶的底片。
而且那博大的天空,濃烈地燃燒著幾朵野鶴般的閑云,太陽輕松地從敦實的山頂起跳,那一躍的姿態讓整個世界、整個宇宙都豁然開朗、醒目、令眸子都綻放青春的光輝,那一瞬間的美麗是無與倫比的雄渾,仿佛千軍萬馬的鐵蹄,重重踏響大地的鼙鼓,所有的心房都隨之在有力地律動。
在早晨,坦蕩緩遠的大街像一條發光的授帶,威武地環住城市的腰間,早起的人們就如滾動的珍珠,又如大河之中自由自在浮游的小魚,時隱時現在波峰浪谷……
甚爾你還可發現,高低錯落的建筑,已如向陽花遍地開放,你驀然驚異于自己的眼睛,這全新的世界險將你孤獨地遺忘了。于是慶幸不已。將欲滴的早晨,脈脈衷情的少女,甜蜜、安馨、和美、快意和如訴的低語,盡數裹在心中,獨享這一份溫熙的情感!
也不必婉憐過去的歲月在肩頭無息地飄落,逆光的世界你不必回首踽踽獨行的影子,你的視野里已生發有許多令人騷動不安的東西。
這時你輕輕跑起來,感覺一下如水中初行的小舟,兩岸的風景不斷后退又不息地延伸,境界無窮變化,撲進你微微喘息的胸膛。而且足尖就如前方的太陽在云朵間舒展地彈落。想像一下如蟻的自己,在早晨,首次發現這么多未感的情愫,而詫然、而驚喜而重新評價以往天馬行空般的可憐的目光。
沿途親吻了幾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兒,她們是如此天真可愛,沖天的羊角辮和惟妙惟肖的兩只大蝴蝶結,總令你忍不住去抱抱她們,同時拍拍吊在身后的碩大的書包,你知道孩子眼里的早晨永遠是活潑鮮亮的。而你過去對清晨寧靜淡遠的感覺是一種悲哀的成長。
那么你如舟劃行。
那么你伴著鄰里的雄雞的最后一遍啼鳴回到自己的家中,驚奇地發現你的家人和妻子正以一種全新的、歡愉的神態望著你。你笑著,不知道該對他們說些什么,于是扭過頭去:窗外的鳳尾竹正滴著綠綠的水珠,依靠著每一個清澈的早晨而朝氣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