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雙十中學角美分校? ? ? 葉智秋
夕陽的余暉烙印在石板路旁。石板路上長滿了青苔,下過雨的石板街,雨水堆積在尖尖屋檐上,一滴又一滴,水滴石穿。
一座老房子,他或許只是慢慢被淡忘在這里,待在這樣一個不為人知之地,回味過去的人世滄桑。之所以能被完整地留下,是因為他未被遺忘,盡管它殘破著,卻經歷了無數風霜。推開它已些許腐朽的門,生怕他經受不住這樣的觸碰。我輕輕地吹了窗棱上的塵土,仿若用手去拂就會將它弄碎一樣,畢竟,在漫長的歲月里再堅固終究還是會老去的……
這棟房子在這里矗立很久了。久到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了罷?
房子原是由木頭做成的,“墻倒屋不塌”,便是形容他的句子。他第一任主人是個書生。那書生初見時一身文人墨士的氣息,整日里搖頭晃腦,談古說今,又是心憂國家大事,時常意氣風發地出去,愁眉苦臉地回來。屋里一卷卷散發墨香的竹簡,他喜歡這個味道。
似乎是過了很久,也好像沒幾天,門外敲鑼打鼓,浩浩蕩蕩。那書生文考得了狀元,皇上賞了個新建的府邸,書生要離開這里了。一卷卷墨香的竹簡被往外搬,紅袍加身的書生踏著馬,臉上是說不盡的春風得意。
書生走得毫不留念,他卻有一絲不舍,墨香味也漸漸淡去,他漸漸被遺忘。
又是幾年過去,那書生卻回來了,落魄失意的樣子,渾身酒氣,不見當日風光。當今皇上善猜忌,書生卻一根筋,不聽勸,做清官,落得一個被貶下場。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書生,此后再也無那書生的消息了。
春去秋來,戰火紛飛,一代又是一代。直到他所在的地方被定為皇都,他也跟著改頭換面。曾經破舊地連乞丐都嫌棄的他,新添紅瓦,石泥做墻,哼著輕快的歌。
過久了冷情的生活,新主人熱鬧的性子讓他很喜歡。他周圍有很多和他一樣的屋子,一排排,中間隔著石板街,生活緊促而忙碌,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夫妻兩搬來他這不久,就新添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娃,那喜極而泣的一幕,他永生難忘。
小男孩從牙牙學語,再到搖搖晃晃地走路,慢慢地,調皮搗蛋,越長越大;慢慢地,那對夫妻老了,他們卻仍舊是幸福的。直到亂世來臨,國家,支離破碎;連帶著家,也彌漫著悲傷的氣息。
敵寇入侵,國家岌岌可危,男兒自當是上前奮勇殺敵。臨別時的淚流滿面,不禁讓他想到那讓他難忘的一幕。夫妻兩日日盼,夜夜等,一年過去,卻是等來一盒骨灰,家破人亡。他想——人生來是赤裸裸的,走時也是赤裸裸的,幾十年的世事不過化為一坯黃土,深埋地底,漸被消失,唯有生父生母臨死還不忘。
于是,他又成了無主的紅瓦房。常常會想起那泛著墨香的書生,大雨滂沱,寒風刺骨,或是徹夜苦讀,歲月靜好。
幾百年的時代變遷,他未曾改變,還是一樣的石板街,一樣的紅瓦房,一樣的孤獨。偶爾也會想起那未歸家的小男孩。
這柱子似乎是被蟲蛀了,搖搖欲墜。我推開嘎吱作響的窗戶,望向那未被污染的湛藍天空。仿佛也在注視著一棟老房子的春去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