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起來,吃了一顆藥片,合成的,酸酸甜甜。
習慣性地看看箱子里藥片的余量,還有很多藥片,不禁感慨這真是一個方便快捷的時代。
不明白為何家父依舊如此堅持拒絕我們所吃的藥片,甘甜的、略咸的、微辣的、人造巧克力味的、人造牛奶味的,這么多口味,當然沒有水果味的。聽說他還是為了那奇怪的俗稱米飯的食物操勞,并且與組織多次因為土地使用問題爭吵起來,作為世界知名專家的我,總是略感為難,不過作為國家專項項目研究小組組長的我,一直站在國家的利益邊。所以今天我的任務是勸服那些依舊無知的人民,最大的領導者就是我的父親,這是我最大的秘密,而最主要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使他無條件屈服。
我讓下屬準備了幾箱藥片。很久不見了,父親。
想到要跋山涉水,我破例吃了第二顆藥片,巧克力味的,人工巧克力,仍然是入口即化。
2
早上起床,煮了一碗粥,米香橫溢。
不過喝完之后我還是忍不住嘆聲,做粥時發現缸里已經沒有多少米了。田里的稻谷還不可以收獲,其他吃米的同伴應該也差不多,該如何是好。
在政府做事的老朋友傳來消息說他要回來了。五年了,還是為了那些可怕的制度么?我該如何是好,畢竟他也一定為難。可是追隨了幾千年的東西,能說丟掉就丟掉嗎?而且他們所謂的萬能藥片,是真的如此神圣嗎?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相信。可是如果他真的回來了,我該如何做,還是把他攆走嗎?可畢竟是親生的,況且他母親已經……唉!
我趁著空閑時間,去同伴家好不容易地借了些米,又去一些還沒開始施工卻置閑很久的地上采了些能入口的植物。
這么久不見,長高了嗎,還是胖了?
算了,不管怎樣,還是讓他吃了頓飯再說吧,始終還有感情的。他說怎樣就怎樣吧,也許真的是自己太過頑固了,可是……
3
想不到這次爬山涉水要耗費的能量那么多,下屬見我氣喘得厲害,又遞了一顆藥片給我,牛奶味的,很鮮甜。奇怪,第一次在一天之內吃那么多顆,應該是太過于緊張了。
他老了許多,腰怎么彎了那么多?五年了,真的有過了那么久了嗎?桌子上的、是米飯嗎?有準備給我嗎?可是我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還是像過去那樣回絕嗎?他會傷心吧。
呆呆地看著我不會說話嗎?下屬看見他這個表情會怎么想。還是我先說一兩句話,下屬面前我該叫他什么呢,父親嗎,還是大伯?不管了,還是我先出聲吧,畢竟禮貌還是需要的。下屬已經在嫌棄桌子上那些盆盆碗碗的東西,看得出他們都不耐煩,想要速戰速決,把藥片全都搬了進來。可是為什么?唉!這么多年過去了,難道還能體諒一下我么,我還是你的兒子吧,媽已經走了,你還想怎么樣,繼續撕破臉嗎?
我真的做不到了,可是我是絕對不會妥協的。
4
他叫我大伯。
終究逃不了了,真的很難相認嗎?他瘦了,肌瘦得厲害,還是那樣的身高。為什么他的口氣充滿了低三下四,不能有個兒子樣么。那些一箱箱的肯定是他們口中的藥片了,肯定不能像上次那樣扔出去的了,它們真的有那么神奇么,那怎么我兒子那么瘦了。盯著他的臉有點出神,眼睛鼻子都太像老婆子生前的模樣了。唉,老婆子,我該怎么辦呢?
還是叫他吃一碗飯再說?這樣子好嗎,他的下屬看是不耐煩了,他會為難的,還是算了?可是已經做好了,要是不吃又該浪費了,不過還好晚上我可以熱熱來吃,天氣那么熱,不會臭吧,算了,湊合一頓兩頓。
他一直盯著桌子上的飯,眼神還是有點期待的,不想那些下屬,滿是嫌棄,真的有那么不堪嗎?我妥協了,老李老王他們怎么辦,他們一定被逼得妥協的,到時就真的一起啃藥片了嗎,能習慣嗎?
我最終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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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真的叫我坐下來吃他珍貴的米飯了。
我要答應嗎,可是那些飯菜真的很久沒見過了,他的手藝挺好的,還是以前的味道,我深吸一下鼻子。我應該坐下來嗎?下屬們都在看我的反應。也許我坐下來,他們也不可能知道我們的關系,他看我的眼神滿是寵溺,難道他不知道我們是對立關系么?除非他妥協,把那些稻苗什么的都毀了,接受我們研制了那么多年的藥片,不然我是無法在公眾下公布我們的關系的,這關系到我的前途和多年心血。
他的語氣滿是乞求,眼神里也是。其實作為組長,我還是有一定威嚴的,坐下又如何,就當作與民眾搞好關系罷了,這在辦事過程中也不是沒有的情況,何必怕那些人。況且還真的是餓了,好奇怪,一天一顆藥片是正常的,為什么我吃了三顆還會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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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坐下來了。
不能把欣喜放在臉上,他的下屬都死盯著我們呢?這么多年都是吃那些藥片,還能吃得慣嗎,看著他細皺的額頭,我自責起來,都怪我,何必要如此逼迫他呢。
是時候接受那些藥片了吧。把他下屬遞給我的一顆藥片放進嘴里,咸的,他該舒心了,老婆子也該安心了,可是為何我不甘得想流淚,不該是這樣子就結束的了。
不知老王那邊情況怎么樣了,想必也是妥協了,看見那些人喜形于色,準備回去組織匯報情況就知道了,他也要走了,我想把柜子里的燒餅拿給他,路途那么遠,體力消耗得肯定厲害,不過他會接受嗎?他們有準備藥片的。不過看起來燒餅比較多營養吧,這是最后的一點面粉做成的,一直沒舍得吃,土地的減少和政府上的阻撓,已經不可以種植東西了,也許這是世界上最后幾個燒餅了。
我還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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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回來。
他遞給我一包什么,是什么?我真的猜不出。該接這包東西嗎?他手已經遞了很久了,下屬已經開始懷疑了?我不敢想象。也許我接了之后他們就會記住這一件小事,到時組織來盤查發現是可疑的東西,我豈不逃不了干系。可是他的眼神……該如何是好,或許這一走,就不再可以回來了,這生我養我的土地,這愛我疼我的老父親。
我還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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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該瞑目了,兒子最終還是接受了那包東西啊。
娃,要好好保重,多多注意身體,不可多操勞啊。
目送著他的背影,我把那些藥片搬回房里,準備休息一下,再去燒毀那些稻。看得出來都是適合我口味的,欣慰啊。
9
據報道,二零三零年五月九日,最后一名農民燒毀了其糧食稻谷,把其山上的果樹也一起燒毀,并接受了我們新一代能量補充者——藥片,這是一大好消息,政府高度重視,這表明國家所有土地回收成功,據了解近期已經投入資金進行土地建設,為此,國家把研究組組長提升為科長。
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國家著名的研究組組長,忍氣吞聲接受了農民家一頓米飯,并再在臨走時接受了農民的一包神秘東西。在回組織過程中打開,發現是兩個燒餅,組長為了得到更多研究藥片的靈感,忍著惡心把燒餅給吃了,可是沒想到我們的科長,竟然被這些燒餅惡心得不禁流下眼淚。
把運氣交給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