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鴛鴦兩字怎生書
文/慕涼卿卿
宮宴過去一月之久,快至深秋,天氣清涼,很是舒服。
卿兒得空,便成日拖著清嘉置辦慕涼成親需要的東西,清嘉也就苦命淪為搬運工。
涼蘭軒。
“先在這兒歇歇腳!”卿兒對搬運工清嘉吩咐道,又沖小二客氣的一笑,甜甜道:“小二哥,來壺碧螺春,再來幾盤時令糕點。”
“得嘞!”
“在你眼里,我竟不如一個小二?”清嘉看卿兒對待他們二人態度有明顯差別,感到極其不爽。
“怎樣,你打我?”卿兒隨意翻了一下剛買到的東西,突然道:“糟了,忘了買白糖,就是城南的那家,我在這等著你,你快去幫我買回來!”
又是命令,清嘉無語,可又拿她沒轍,只得起身道:“可能會慢點,你別著急。”
清嘉離了涼蘭軒,不緊不慢地往城南走。 路經鳶棲畔,清嘉原打算直接走過,可突然被一女子叫住。
“這位公子,進來坐坐啊!”蘇淺雪貼身上前,調笑著甩著手絹,欲拉著清嘉進門。
大白天淺雪出門拉客? 當然只一瞬,清嘉便心下明了,換上一副享受的模樣,摟著蘇淺雪的腰,跟著她進了鳶棲畔。
二樓拐角,老地方。
一進門,蘇淺雪上前低聲道:“少主,今早宮里送來一封信,屬下不敢擅自做主,您來看看。”
清嘉接過信,讀了起來。
十日后,澤宇國,流影王府,勤拂堂。
勤拂,化自佛語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勤拂堂,堂前辟曲曲一灣,可觀柳月,濯魄清波,北之大國——澤宇國流影王藏書之處,亦是與幕僚親信議事之所。
堂內,花秋寒負手而立,向段宸曜報告:“王爺,納蘭少主派封軒閣告知我,說樊苑國皇帝蕭晟翰希望您能秘密前往樊苑國,他想與您見上一面。當然不會讓您白去,他會奉上大禮,誠心靜候。”
段宸曜輕挑眉毛,抬頭問道:“納蘭清嘉讓你和我說這些的?”
花秋寒并不否認:“是,前日封軒閣云起找到我。”
段宸曜臉色晦暗,道:“不想解釋些什么?”
花秋寒一臉委屈,倔強地說道:“我只說了他讓我幫忙轉達的。”
“別忘了,你是本王的人。”段宸曜道,十分霸氣。既然已投入他的麾下,就不要還妄想著繼續為以前的舊主子做事。
花秋寒以袖掩面偷笑,欺身上前,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手指輕輕戳著段宸曜的胸口,笑道:“王爺,您是吃醋了嗎?”
“滾!”
這花秋寒,前身是封軒閣“花”字輩成員,五年前初遇段宸曜,便對他“一往情深”,“愛”的死心塌地,遂與“花”字其他姐姐們齊齊離閣歸入其麾下,為其效力。
在座眾幕僚早已習慣花秋寒這等胡鬧,一個一個也跟著笑。
段宸曜輕咳幾聲,環顧眾人,道:“你們怎么想?”
眾人沉思片刻,思忖掂量許久,仍不好決定去與不去,皆不置一詞。
段宸曜也不怪,繼續道:“那我還想再說一事。樊苑國丞相上官易近日也修書一封,你們先看看。”
邃遠坐于離段宸曜最近之處,起身接過信,相互傳看起來。
看過之后,有“江南小謫仙”的白修首先開口分析道:“兩方都要我們前去,很有可能是那邊的探子獲悉了王爺即將被皇上調往邊關戍邊,手握軍權。兩方在國內的勢力既定,此等情勢之下,兩方都想拉攏我們,成為外援,在必要之時可助他們一臂之力。”
另一謀士楊仁禮很是贊同,亦道:“正是如此,可貌似對我們無甚影響,不妨聽聽兩邊都怎么說。”
二人說完,段宸曜都未曾表態,自稱王爺紅顏知己的美女姐姐花夏清觀望段宸曜神情,已明了王爺的心意,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最近,書昕好像要成親了是嗎?哈,沒想到這傻小子是最先成家的。”
段宸曜嘴角淺笑,知曉花夏清已明白,順著她說道:“那走吧,去一趟樊苑國喝書昕的喜酒。”
農歷十月初十,十全十美的黃道吉日,薛書昕與淳于慕涼的大喜之日。
“咚咚…”卿兒輕叩慕涼房門。
“進來。”慕涼在鏡中看見卿兒的身影,欣喜道:“卿兒,你來了,快坐下。”
“嗯,你們繼續,我在這坐著看看。”卿兒進來時淳于家請來的好命婆正在給慕涼梳頭。
好命婆滿臉笑意,喜氣洋洋地梳一下念一句:“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
卿兒從鏡中看到慕涼也是滿眼的幸福,眼中笑意都快溢出來了。卿兒也滿足的在一旁靜靜坐著,望著好命婆給慕涼梳頭。
一盞茶的功夫,頭梳好了,開始穿嫁衣,卿兒看得出神。
嫁衣穿完,人都退出去了,卿兒還愣在那里,慕涼見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樣,不禁樂了,叫道:“卿兒!你干嘛呢?快過來,我們姐倆說會兒貼心話。”
“都說成親時的女人最美,這句話果然不差!太美了,我都想娶你了!”卿兒撒嬌道:“你不嫁薛大哥了好不好?嫁給我呀,小娘子!”
慕涼嬌嗔道:“別鬧了!”
“卿兒,原本我以為我和書昕今生已再沒可能,謝謝你讓我有勇氣,真的,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卿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淡淡一笑。
“你也要快點找到如意郎君,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慕涼好似想起什么,道:“哎,我覺得清嘉那小子不錯,你和他?”
“你胡說什么,你一定能喝到我的喜酒,不僅如此,你還能喝到我兒子的滿月酒,我兒子的喜酒,兒子的兒子……”
“還沒成親就滿嘴兒子兒子的,也不知道害臊。”
“至于清嘉,隨緣吧。”卿兒神色有些暗淡,突然,從衣袖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慕涼道:“送你們的新婚禮物。”
慕涼接過,問道:“是什么?就這么小一包,也太小氣了!”
“這個小手袋是我親手縫的,上面賦了一首詞,我們本就是因詩詞而結識的嘛。袋中裝著的是卿兒自制獨家專有的牛奶糖果,很香甜的,花了這么多心思還嫌棄,難不成你就是喜歡別人送你幾大箱錢,哼,果然是財主家的女兒,你不要還我!”
“要。”慕涼怎會嫌棄,只是她不太懂,問道:“為什么要送我糖果?”
“因為在我家鄉的習俗就是成親的時候要給別人送喜糖,寓意甜甜蜜蜜。”
“小姐,吉時到了,該上花轎了。” 卿兒與慕涼相視一笑,“走吧。”親手替慕涼蓋上蓋頭,二人相扶而出。
管家一瞧見迎新的隊伍,就吩咐下人開始奏樂,舞師,放鞭炮,噼噼啪啪,京城首富嫁女兒,場面自然是小不了。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花轎已到家門口,喜娘在一旁吩咐道:“新郎踢轎門!”
轎門已開,慕涼卻許久未下來,眾人心急不已。
慕涼靜坐于花轎之中,覺眼前這一切都太過美好而顯得不真實,書昕上前輕拉了慕涼衣袖兩下,卿兒又在一旁小聲催促,慕涼在蓋頭下微微一笑,緩緩抬起左手交于書昕手中,出花轎。
卿兒在左側扶著慕涼,踏上紅毯。剛走幾步,前面放了一只朱紅漆的馬鞍。
“慕涼,準備跨馬鞍了。”卿兒在一旁提醒道。
慕涼輕點頭,蓋頭之下,慕涼看不見前路,只覺這一路好長,可是她的左手牽住的是她的夫君,右手是她的摯友,她就覺得好踏實。
慕涼在卿兒相扶之下,走進喜堂,站于右側,薛書昕站于左側。
待二人雙雙站好,卿兒退下,只聽到高亮一聲響起:
“一拜天地,拜!” 書昕牽著慕涼緩緩轉身,向著天地,鄭重叩首。
“二拜高堂,拜!” 淳于靖很是滿意,樂得頻頻點頭。
“夫妻對拜,拜!” 書昕、慕涼盡管隔著紅頭方巾,卻仍凝視彼此,二人相對一笑,合拜叩首。
“禮成,送入洞房。” 薛書昕在前手執彩球綢帶緩緩牽引慕涼同入洞房。
洞房內,兩個福壽雙全的婦人早已等候在那,待新人入房,按規矩要讓慕涼坐床,書昕需持一喜秤,挑起慕涼的蓋頭,寓意:稱心如意。
書昕持喜秤的手微顫,心跳加速,他用力握緊喜秤,挑起蓋頭。
蓋頭下,慕涼更是一臉嬌羞,在蓋頭挑開的一瞬,慕涼媚眼怯生生地上抬,二人目光相接,兩顆心砰砰,砰砰直跳。
兩個婦人看慣了這些新人成親時的羞澀,覺得很是好笑,繼續張羅著新人同飲合巹酒。
待一系列成親儀式結束后,卿兒笑盈盈地進來。 “成個親還這么復雜啊,這是給慕涼吃的,折騰了這么久,你身子又不好,快吃點糕點墊墊胃。”
慕涼接過來,笑道:“我都快餓暈了!”
“我順便來喊薛大哥出去陪親朋好友喝酒。”
“這就去,慕涼你在這等著我,我先出去了。”書昕讓慕涼先坐下,突然看見慕涼腰邊掛著一個手袋,問道:“咦,這是什么?”
“卿兒送給我們成親的禮物,說是有好的寓意。”慕涼遞給書昕說道。
“我瞧瞧這手袋上繡的啥。”薛書昕看了片刻,眼角含笑,朗聲念道:“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閑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慕涼此刻羞得臉紅的快要滴血,嚷著就要往外推卿兒:“你這小蹄子,快出去吧!”
卿兒樂不可支,笑著被推了出來。
自從被慕涼推出了洞房,卿兒就開心的到處給人發喜糖,發的不亦樂乎。
這不剛進這個園子,她老遠就瞧見這邊站著一個著絳紅色的男人,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得給人家留個淑女的形象,卿兒心下暗想,聲音甜甜地叫道:“公子!”
感覺到一個女子怯生生地拍了一下他左肩,段宸曜微愣,下意識轉身。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眸閃動,映出水光天色,清澈透亮。
是她! 段宸曜在觸到她目光的一霎,喚醒心底莫名的悸動。
見男人轉身,卿兒沖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臉,搖著手里的糖袋,道:“公子,你是來喝喜酒的嗎?以前沒見過你。不過不介意啦,來者是客,送你一粒糖果,同喜同喜啊!”
柔柔一襲裙袂,轉眼間便飄然離去,拐角處不經意的轉身,一回眸的溫柔,只留段宸曜在原地流連。
待回過神來,段宸曜淺笑一聲,嘲笑自己。
轉身進屋,等待他的好伙伴,今日的新郎官。
不多時,薛書昕借著更衣之由,退出酒席,到后廂房與段宸曜相見。
“恭喜我們的新郎官啊!” 薛書昕聽了這話,很羞澀的笑了,在段宸曜面前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段宸曜知道薛書昕臉皮薄,便不再打趣他,低聲問道:“最近有什么消息?”
談到正事,薛書昕斂容,也低聲匯報:“蕭晟翰上月好像發現了上官易的什么陰謀,突然去章華行宮避暑,那半月之中,宮里修整了包括乾元殿在內的多數宮室。”
段宸曜沉默不語。
薛書昕繼續道:“蕭晟翰看似昏庸實則是在韜光養晦,慢慢積蓄實力,伺機而動,展開反擊,而上官易則是明目張膽拉攏朝臣,架空蕭晟翰的權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這里是我們的人收集的一些資料,你先看一下。”
段宸曜邊看邊道:“前幾日我已見過這二人,雖都有所隱瞞,但也能看出個中一二。”
薛書昕點點頭,繼續道:“畢竟是在外部,很難接觸到宮里第一手的資料,所以,明年的殿試我就必須得拔得頭籌,進得這皇宮。”
段宸曜贊許地看著薛書昕,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幸得有你,與我攜手。”
薛書昕再次羞澀地撓頭,他的一切都是段宸曜給的,他有無盡的感激之情,因此他愿意替他做事。他視段宸曜如兄長,如先生,平日嘴上不說,內心卻很是敬佩、尊重他,所以每當段宸曜認同他時,他就很驕傲,很欣喜。
“你遇到卿兒姑娘了?”傻樂了一會兒后,書昕發現段宸曜放下資料后就一直在把玩手里那顆糖,應該是卿兒姑娘給的吧。
“卿兒?”
“你手上拿著一顆牛奶糖,不就是她給的嗎?”薛書昕收拾著桌子,不經意地說道。
“她叫卿兒嗎?”段宸曜淡淡地說道,原來她是叫這個名字。
“是啊,她可是不簡單!”
段宸曜下意識問道:“怎么?”
“樊苑國最大權臣當朝丞相的六女,前幾月日日進宮為蕭晟翰排舞,宮宴之后,更是榮寵至極,你可能還不知道,封軒閣少主納蘭清嘉竟只是她的隨從。不過也是她,我才能娶到慕涼。”
段宸曜仍盯著手中的糖,反問道:“盡管如此,你并不討厭她?”
薛書昕停下手中的活,認真說道:“卿兒姑娘,只是卿兒姑娘。”
“如此榮寵,風口浪尖……”這么多人都在利用她。
薛書昕繼續整理信件資料,隨口調笑道:“難得見你對女人好奇。”
段宸曜白了他一眼,道:“一直都是你在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