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戀【1】畫中的攝影師配曲,? 愛舊愛
窗外的雨,很大,比起三河的煙雨朦朧。此時,像是小丹的故事,到了一個高潮的階段——人生的路還很遙遠,不論是頹廢還是流浪,都不能讓生命失去意義!
回到小城的小丹,似乎還是有些眷念在三河的那幾天日子。深夜,四周的一切似乎都睡去了,小丹還在電腦面前,敲打著她自己都不看懂的段子?;蛟S是靈魂還沒有隨著她一道回來吧。孤獨的軀殼聽著窗外的雨聲,滴答滴答落在窗臺上的水花,像是姑娘家亂蹦的心跳,小丹的思緒的回到了那一天,在古河上,遇到的畫家——
天氣還算不錯,去往三河的路上,比在龍川的路上好多了,顛簸的路程,并沒有讓她感到不舒服。也許是正往古鎮(zhèn)的路上,心情總是有點興奮。三河的途中,風光比較蕭條,這與冬天沒有什么關系。似乎是落后的緣故,這里的一草一木,被覆蓋的灰塵還有單薄的人氣,在破舊沒有往來的子巷子中,顯得悲涼。
城市的發(fā)展,總是先走一步,其實繁華就在不遠處,只是這路邊上的人家似乎是被遺忘了。小丹靠著窗戶,拿起相機,一向喜歡以人文生活氣息為主的她,正想拍這一幕的時候,車子始終是不盡人意。嘆了嘆氣,她也就放棄了。顛簸的車子,搖晃的身子,小丹其實還是在期待著三河古鎮(zhèn)的。來之前的時候,她打聽了一番——當?shù)厝苏f,三河以前還是有個老樣子的,后來被翻新了,沒什么味道了。
這讓小丹有些意外,但沒有去的心境,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還是決定以自己的眼光和視角,去看看這個幾百年來的古鎮(zhèn)。也許時候來的不對,正碰上冬天,人氣的單薄和景象的蕭條,是所有喜歡旅游的人,都不愿選擇的時候。只是,對于小丹這樣一個一根筋的女人來說,旅行的路上不是旅游,流浪上的路上不是頹廢!所以,憑著一股勁兒,她還是義無返顧的來了。
下了車,小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三河了。
還沒有將四周的環(huán)境瞅個仔細,眼前就冒出了個車夫,車夫年紀比較大了,小丹總是喜歡也習慣性將爺爺輩的老人家,稱作老爺子——不外乎,這車夫也就成了小丹在三河鎮(zhèn)中,遇到的第一個故事角色,老爺子!
或許是錢的緣故吧,其實也就是因為想掙個活,老爺子的態(tài)度顯得特別熱情,親和。手里拿著三河鎮(zhèn)的各處景點介紹單,還時不時將掛在脖子上的一張三河旅游執(zhí)行證,對著小丹是說的五花八門,天花繚亂。小丹有些發(fā)愣,只顧興奮得張著嘴,一直笑著。老爺子說他載客帶介紹景點,一共需要30塊錢。
小丹有些猶豫了,以她有些孤僻的性子,什么事情都是喜歡自己做的,尤其是對旅行這件事情。更何況她還正在寫部自己的三毛流浪記,對生活和人文氣息,更是抓得要緊湊些。倘若寫到骨子里,還真的需要親力親為。只是老爺子抓著她不放,或許也是看小丹是一個人的原因吧,他總覺得自己這筆生意可以做成的。
當然,他是真的做成了。
因為老爺子告訴她,這里雖然是三河,但還沒有到所謂的古鎮(zhèn)。如果到古鎮(zhèn),步行得十幾分鐘。小丹一愣,迫不及待的她,早已是魂兒都掙扎的往身體外飄了。如果還得自己步行十幾分鐘的話,她會覺得時間的流逝,像是被刀子劃破一道又一道的血印。所以,還是敗在了急躁的性子上了。
老爺子的車,完全是靠腳力踩的。盡管路程不長,但老爺子的吃力的勁兒還是讓小丹感到難堪,她覺得是自己體重的原因,導致老爺子腳力的困難。所以在車子過了“大捷門”牌坊后,小丹就下車了,給了老爺子30塊錢后,竟然臉紅的跑進了巷子里。巷子不長,卻也不短,進來的時候,她瞄到巷口掛了個牌子,上頭寫著:眾人巷。
或許是磚頭的顏色,一條三人并排可行的巷子,顯得灰淺。與徽州的巷子比,眾人巷少了些歷史的斑駁和印跡,但再比,又多了些大氣和肚量。磚頭的格局很清晰,但脫落的墻體還是證明了時代的變遷。小丹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她好奇的朝著巷子里頭走去。一邊走,一邊摸著還是有些斑駁的磚墻,巷子里竄出一陣風,但風中竟然還摻和著一股顏料味。小丹有些吃驚,來不及給巷子留個影,就奔出了巷子的另一頭——眼前頓時是一條河。
如果按老爺子在路上介紹三河的來歷的話,那么她眼前的這條河應該就是小南河了。盡管小丹還是不太確定,但眼前這條緩緩流淌的古河,正與杭埠河、豐樂河相交。冬天的河岸,顯得單調。盡管一排排古民居錯落有致的倒影在河上,盡管老樹的枝條在風中搖曳著,但沒有生氣的古河,此時流淌的水聲,是顯得那么平靜。
背著包的小丹,佇立在河岸,她站在一棵斜著身子,半懸在河上的老樹的邊上。風中仍是摻和著顏料的味道——那是水彩的香氣。熟悉的味道,讓小丹很興奮。
曾經(jīng),她想背著畫板,帶幾只在老街買的毛筆,還有幾張宣紙,準備隨時大打出手。如今,她是背著旅行包,帶著相機,兜里放著一只筆還有一個迷你記事本。做畫家的夢想,小丹是不敢想了,做攝影師的想法,小丹是沒有想過的,但關于作家,小丹覺得,還是平時寫寫小文章,積累點生活的常識吧。順著河岸,她尋找著風中的香氣。
古老的河流,平靜的像是正在河岸洗滌的婦人,盡管哐當哐當?shù)陌糸陈暎诠藕由鲜幤鹨魂囉忠魂嚨幕芈暋5恿饕琅f平靜,昔日的野性,似乎是隨著年代的過去,變得有些沉淀了。又或許是冬天退水的原因,古河的寧靜有種秀氣的含羞。單一的枯澀并沒有讓古河褪去顏色。婦人上身穿著的那件紅色棉襖,像是枝頭上,擠出的一朵紅梅,格外的嬌艷。小丹又開始想入非非了,婦人倒影水中的容顏,讓她想起了中國古代第一美人西施?;蛟S,古河的岸堤在百年前,也曾出現(xiàn)過一位出水芙蓉羞煞游魚的美人吧。
按捺不住興奮,她拿起相機,拍下了婦人抬首一笑的畫面。
但卻不知道,她拿著相機的身影,被畫在了紙上。
古橋上,畫家的目光,從一個系著玫紅色大圍脖的女孩跑出巷子的時候,就沒有再轉移其他地方。他的視線,跟著小丹的腳步,看到了古河也看到了婦人。但更是看到了一個拿著相機的攝影師,正對著一個美婦人拍照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三河鎮(zhèn),像是回去了一千多年前,晚清的時候。古老的河流邊上,正走著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誰家姑娘!
畫家的畫筆沒有因為癡望,而停下紙上揮彩。
而小丹,也不會想到,當年西塘秋雨的邂逅,竟然會在三河有所續(xù)緣!只是過去的故事,與今時有些似曾相似。小橋流水的錯覺,古鎮(zhèn)煙雨的初遇,小丹的眼睛竟然有些模糊了。——天氣預報說,三河這兩天會有降雨天氣,雖然小丹是做好了準備,但冬雨綿綿的天氣里,竟然還有些煙雨朦朧的錯覺。
正當小丹準備卸下背包,翻找雨傘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古橋上,站著一個拿著畫筆,正看著自己的男人。小丹有些吃驚,難道風中摻和著香氣,正是來自古橋上?
【2】古橋上的舊夢
雨,像是溫柔的親吻這古橋,河岸的一男一女。
三河的古橋,不少,但不密集,卻也不稀疏。后來的路上,小丹沿著河岸,走到了三河的老街的盡頭。一路上,她所見到的古橋雖然不多,但年代卻是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
小丹始終是不知道她和畫家初遇的這條古橋,叫什么名堂。如果往日,倘若她和畫家能在三河譜寫段愛情故事的話,說不定會給這條老橋取個新名,可以叫做“月老橋”,“紅橋”,或者是“雙人橋”等等。
當然,故事沒有那么浪漫。只是喜歡浪漫的小丹,不愿意一個人的旅途顯得孤單罷了。所以,看著古橋上的男人,拿著畫筆的神色,讓小丹有些好奇——畫家的生活,是不是和熱愛文字的一樣,都有種想去流浪的沖動和欲望。顧不上散落的頭發(fā),在細雨中,顯得微濕。小丹竟然奔向了古橋。
古橋,是三河“八古”的一大特色。它是橫跨古河兩岸的故夢。不論是新人還是舊事,古橋依舊安靜的橫跨在那里,不曾抱怨,也不曾離去。斑駁的青苔石面,那被煙雨打濕的印跡,像是古橋的生命一般,雖是歲月無痕,但滄桑的面孔,還是脫落了一層又一層。不禁好奇,古橋上的故夢,是不是就是三河鎮(zhèn)老百姓殘留在百余年前的舊夢?
站在橋頭,小丹沒有走過去,不知道是羞怯還是怯弱,她正看著畫家收著畫兒。或許是習慣的原因,她拿起相機,拍了下畫家在雨中收畫的背影。畫家背起畫板,將畫筆放好,擺在包里正要離開的時候,古橋上那被他遺留下顏料,點綴在青石上的色彩,像是一幅天然的抽象派油畫。畫中,男人的身影在細雨中,扭曲了方向,他轉身欲要離去,又有某種不舍。
“剛剛你畫的是什么?”突然,小丹開口問道。
畫家一愣,轉過身,竟然還是個年輕的畫家——頓時,小丹有些難堪,看他背影,老成的服飾讓小丹以為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滄桑的中年畫家。只是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這么年輕的,看上去也只比自己年長幾歲罷了。
“一條河,一個婦人,還有一個攝影師!”畫家回答的很干脆,也很簡單。
“我能看看嗎?”
“下著雨呢,畫還沒有完!”畫家這算是拒絕了。
“煙雨朦朧,古橋畫生,因為下雨了,就收拾回家?不覺得辜負了老天的一番美意?”小丹笑著說,她的鏡片上,已經(jīng)是朦朧一片。此時她所看到的,更是朦朦朧朧。三河的小橋流水人家,并沒有讓她聯(lián)想到江南,當然三河的晚清建筑,確實頗有江南古鎮(zhèn)的味道。只是此時,小丹的眼里,只有一座橋,橋上有一個會畫畫的書生。
畫家對小丹的這番話,似乎是有點興趣。
雨中作畫,不論結果是否盡人意,但若辜負天公美意,就是種罪過了。畫家卸下畫板,又在橋上架好畫架。河上的風,有些肆意,吹亂了小丹的長發(fā),也吹濕了畫家的紙。正當小丹邁上古橋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古河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兩只游船。游船的復古有些漁船的味道,正當煙雨朦朧,船夫掌著舵,在風中搖晃搖晃。小丹有些著迷,一直對著小船看,直到它遠去,她才收斂目光,回到古橋。
“你知道遠處河岸那個破舊的房子是什么嗎?”突然,畫家問道。
小丹一怔,朝著畫家指去的方向,那是一座看似一排的破房子。她擦了一次又一次的鏡片,還是有些模糊。索性卸下包,找出雨傘,她才算是沒淋成人魚姑娘。破房子離古橋不近,但也不算太遠。房子周遭生著許多雜草,雖然都已經(jīng)枯黃的沒有任何生機,還有幾棵看似干枯老樹,光禿的枝椏像是幽靈的魔爪。房子的孤零,在雨中顯得有些詭異。小丹覺得那是一間廢棄的近代工廠。
當畫家告訴她,那間所謂的廢棄的近代工廠其實就是李鴻章家的舊糧倉的時候,小丹有些驚詫——如此珍貴的遺址,怎么就被歷史所忽視了?
糧倉的狼藉與蕭條,像是被一群逃荒者洗劫一空了似的。
或許是視線的模糊,糧倉的圍墻,小丹看作了是泥土堆砌成墻。就在她感到些許凄楚和遺憾的時候,畫家的畫畫好了。小丹的思緒被好奇拉了回來。她湊到畫前,不禁一愣——畫上,煙雨朦朧,古河兩岸,是一派春景。婦人河邊洗滌,恍如耳邊傳來了那石板上砰砰鏘鏘的聲音。不遠,一座糧倉里,來來往往走著許多赤著膀子的男人,他們或扛著米袋,或兩手各拎著一包米袋。雖是畫中,但隱約間,彷如聽見了米工們扛米,挑米的吆喝聲,喘著的粗氣聲。
河岸垂柳倒映在水面,細長的柳枝直直垂落,懸在河上。忽一陣風來,垂落的柳枝的葉子,在靜靜的水面上,輕輕搖曳,劃開陣陣淺淺的漣漪。沒一會兒的工夫,水面再次平靜的像是一面古銅鏡,倒映著兩岸的粉墻黛瓦。
就在這時,一個系著玫紅色大圍脖的現(xiàn)代女孩,背著雙肩包,拿著個相機,像是夢一般的出現(xiàn)在了銅鏡里。女孩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拿起相機,扣住按鈕,幾聲咔嚓咔嚓的聲音,在春天的朦朧雨中,古河的景象,在鏡頭下形成了如畫般的美麗。
“你真?!?!”小丹忍不住差點說了句臟話。
“牛就牛在這個現(xiàn)代女孩的身上?!碑嫾逸p聲笑道。
冬天的雨,打落在紙張上,有些濕透了,顏料的色調,有些混合,但令小丹意外的是,當兩種彼此挨著的顏色,靠近,然后混合的時候,并沒有使整張畫失真。相反,紊亂的顏色格調,將新舊對比,古今融合的意境,放大了幾倍。畫上的現(xiàn)代女孩,被融在混亂的顏色中了,一切是那么的突然,又是那么的諧和。
“有名字嗎?”小丹問,心里琢磨著這張畫的名題。
“《畫中的攝影師》!”畫家這樣的回答她,小丹有些意外,似乎不太明白。但畫家沒有明說,收起畫和畫架,告訴小丹,作為一個攝影師,不僅僅是拍下漂亮的風景,更是要拍的像是畫出的意境。小丹還是不懂,因為她不是攝影師,畫家的心理她不懂,因為她也不是畫家。她只覺得,拍下但凡不錯的風景回去,不是彰顯意境的作品,而是單單只是一種寫作素材罷了。
畫家告訴小丹,這里是他常來的地方。
小丹問他為什么不去宏村西遞找素材?畫家告訴她,一個地方,人多了,就沒有古老沉淀的味道了。小丹點點頭,她告訴畫家,去年暮秋初冬的時候,她在去往塔川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徽州女人,小丹說,她叫阿菊。
畫家笑了,帶著小丹沿著古河,說是帶她看看,他在三河古橋上,遇到的老爺子,經(jīng)常和一群老頭子坐在一起,但不說話,喜歡一個人抽著煙。畫家說,他曾經(jīng)給這老爺子畫了幅畫,老爺子竟然吵著他,要買包煙。后來,兩個人熟了,畫家也就常常來看看這老爺子。
古河上的橋,有新建的,也有修建的,但古老的斑駁,還是藏不住歲月的印痕。
冬天的蕭瑟,老樹的蕭條,河岸的垂柳,光禿禿的像是一個赤裸的被遺忘的孤家老人。但小丹還是比較喜歡畫家剛剛在古橋上,畫得那幅她覺得應該叫做“煙雨下的春”的畫。
突然,畫家?guī)е哌M了一個巷子。小丹有些發(fā)愣,巷子不窄,但也比不上眾人巷。巷子里還有幾戶開著門,做著生意的人家,磚雕的門頭上,滄桑的一塌糊涂,幾乎是看不清磚雕的精細。門頭上還有幾棵雜草,枯黃的沒有生氣。但門頭下掛著的那張寫著“酒”字的黃布頁,倒是別有生趣。
小丹看得著迷,但畫家的身影已經(jīng)出了巷子。
“畫家,畫家,畫家?”小丹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以為人家畫著畫,就是個畫家了。所以,她一直稱這個拿著畫筆的男人,叫做畫家!
“這邊——”
跑出巷子后,畫家正在一座橫跨兩岸的老街上的古橋上,對著正在找他的小丹,舉手吆喝了一句。小丹趕過去,一座老橋,橋很寬,具體多寬,小丹的背包里沒有帶尺。她有些意外,橋的兩端,竟然生成兩座古亭,左邊亭子里坐著兩個小男生,他們在聽著歌,并唱著歌。畫家走在右邊的亭子里,他放下畫板和畫架,還有一個單肩包。坐在了幾個老人家邊上,他從兜里掏出了一包煙。
畫家旁邊的老爺子不說話,但眼帶笑意的他,看看畫家,再看看他手里的煙。老爺子搖搖頭,手里握著打火機,一只手朝懷里的兜里伸去。老爺子的表情總像是在笑,但他始終沒有說話。沒一會兒,老爺子從兜里掏出了一根皺巴巴的煙,他皺巴巴的手,打著了打火機,點起煙,頓時一陣煙霧升騰。
“上次給您的煙,還沒有抽完?”畫家問道。
老爺子點點頭,終于冒了句話:“老了,不想抽了,又不舍得扔,就留著慢慢抽吧。”畫家笑了,從包里拿出一幅鑲好的畫,那正是老人抽煙的肖像。老爺子看著自己的畫像,笑著點點頭,瞇著的雙眼,那皺巴巴的紋痕里,似乎是摻和了淚珠的影子。他抱著畫像,煙還沒有抽完,就扔在了地上。起了身子,顛簸顛簸的朝老街走去,漸漸的,消失在人群里。
后來,小丹才知道,原來老爺子是個孤家寡人。
也正因為是如此,小丹對畫家,產(chǎn)生了種微妙的感覺——
【3】流淌在歲月里的老街
畫家說,三河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他之所有會選擇在三河寫生,是因為三河不僅是風光,還有至今仍見的古。
小丹笑笑,問畫家,能不能陪她在古鎮(zhèn)里,走走。
畫家點頭,說是樂意之至!
他們仍是在古橋,仍是在河岸。三河的外圍風貌,在小丹的眼里,像是一幅卷畫,又細又長。畫上有一個畫家,和一個流浪的女孩。冬雨下得有些大了,小丹的雨傘在風中,顯得不盡人意。畫家讓她到橋上的亭子里,避避雨。
但小丹卻告訴他,煙雨朦朧的江南格調,是她最喜歡的,就像是徽州的雨巷。濕噠噠的石板路,路兩邊的高墻腳下,爬滿了青得發(fā)黑的苔蘚。畫家笑了,告訴她如果此時在一人巷,必然是畫中最美的意境。但畫家并不是十分喜歡煙雨,但他口中提到的一人巷,讓小丹有些意外,頓時思緒像是流轉時空的流年,她想起了初遇西塘的時候,在一人巷,秋雨綿綿的江南古鎮(zhèn)中,愛情像花兒一般,悄然盛放——
“那我們去一人巷看看?”小丹問道。
“不急,一人巷的路上,還有很多其他古老的東西呢!”畫家告訴她,同時也架好了畫架,正在調試新的顏料?!澳阌钟徐`感了?”小丹有些詫異。畫家笑笑,問是不是耽誤她的行程了?小丹搖搖頭,笑著問他,自己是不是又是畫中的攝影師?
畫家一愣,看著她,指著眼前的古河,古橋,古圩,還有河岸邊上的高墻倒映,他告訴小丹,古河就是最好的攝影師!
但小丹的性子急,或許愛好文字的女孩和拿畫筆的男人,是不能擦出什么故事的。她告訴畫家,自己要去街鋪上逛逛。畫家點點頭,說是有緣,就會再次遇見。小丹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背起包,拿著相機,像是夢境一般,消失在古河的銅鏡中。
三河的老街,不寬,但青石板的路面,總是讓人回想起一些古老的東西,不管是傳說,還是故事,小丹的腦海里,總不是現(xiàn)代的風貌。下過雨的青石板路,濕噠噠的,隱隱約約的倒映著人來人往。街上的鋪子,大多是沒有開張的。鋪子的門依舊很老,好幾個木板一塊一塊拼湊,然后成門??催^古裝電影的,就會發(fā)現(xiàn)這樣的鋪子在鏡頭下,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
馬頭墻味道的高墻,其實并不太高,只是鋪子顯得有些矮。瓦檐下還低落著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鋪子前的石板路上,仔細看看,歲月的積累,總是坑坑洼洼的。
街鋪很長,不僅僅只是一條,但每條街道上,都有小時候在鄉(xiāng)下見到電線桿子。電線桿子的滄桑感似乎是有些年頭了,靠在青磚堆砌的馬頭墻邊上,像是歷史被翻過了好幾個頁章。
老街,幾乎是對著小丹的鏡頭一直延伸下去的。
走著走著,她發(fā)現(xiàn)不管是商鋪,還是人家,門頭下總是掛著一盞方形燈籠。燈籠上,寫著不同的字,但看這些字,又是姓氏。小丹有些困惑,停下腳步,放下鏡頭,見一個鋪子前坐著一個正給鞋墊繡著花的老婦人。她走過去,問道:“老人家您好,跟您打聽個事兒…”老婦人抬首看著她,一副老花鏡幾乎是落在了鼻梁下面。
“我看許多門頭上掛著許多不同的字樣的燈籠,這是什么風俗嗎?”
老婦人眼神有些疑慮的看了看小丹,問道:“這是每戶人家的姓氏。當年來三河進商的外來人很多,為了區(qū)分誰是誰家,就在各自門頭掛著姓氏的燈籠?!毙〉ひ汇?,回過頭,她發(fā)現(xiàn)某條巷子的邊上的人家,掛著個紅色的大燈籠,大燈籠邊上掛著個方形小燈籠,上面的姓氏叫做“汪”。
小丹有些興奮,跑到“汪”戶人家門下,正好遇到了個車夫。
她讓車夫給她留了影——一張靠在巷口的女孩,邊上門頭掛著個紅色的大燈籠,與女孩脖子上帶著的玫紅色大圍脖,交映出蒼老斑駁的墻面上的流金歲月。
小丹繼續(xù)走著,背包客的流浪人生,讓她的世界似乎與現(xiàn)實的俗世劃了條界線。三河的老街,不比屯溪老街那般富足,墨香流年,茶樓對飲的書畫人生,在三河像是個奢侈的夢。三河的生活,簡單的猶如脫落的墻體。人們的生活不在商鋪,而是自家庭院里,或者是后墻外的田地里。
路上的時候,小丹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出租車,沒有私家車,能看到的,就是腳力車,再先進點兒的就是充電的三輪車。狹窄的街道里,都是古老的東西,一間“彈花坊”,頓時讓人回去多少年代。小丹做夢都不會想到,她這輩子還能見到,早已經(jīng)在小時候就不見的記憶了。
彈花坊在十字路口,門面簡陋,還有些殘破。掛在門頭的“彈花坊”以及整個商鋪,上面盡是灰塵,還有許多棉花絨。倘若不是老板開著門做著生意,這間破舊的彈花坊,看上去頗有古董式鋪子的味道了。只是鋪子有些荒廢,似乎從來沒有人去打理,鋪子里也不見有主人。小丹在門口張望了幾下,里面黑漆漆的,中間的大木板上擺著一張還沒有完成的棉絮,棉絮上爬滿了各種絨毛。簡陋,破殘,純手工的彈花坊里,一年又一年,像是孤獨的歲月,漸漸老去…
或許,在某一天,彈花坊就這么的消失了。
無聲無息,不曾注意,也不曾留意,它的存在與消失像是早已被年代所遺忘的可憐人了。小丹嘆嘆氣,再看看這條殘破的街道,沒有浮華的雕琢,也沒有奢華的包裝,只是外來人的越來越多,這里仍舊會逐漸遠離本屬于它的寧靜和安詳。
或許,這是件不能避免的悲劇——旅游業(yè)的發(fā)展,老街能得到很多,但失去的更多…這個百感滄桑的老爺子,心中必然是一陣又一陣的落寞吧。鏡頭下的彈花坊,或許是小丹最后一次見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有機會再來,也不知道來的時候,這里是否一如當初?但誰都知道,再過幾年,老街已然變樣,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凄楚,或許只能在記憶中追溯一點,當年此時的緬懷了。
正當小丹,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白花花的老婦人,右手提著一袋子蔬菜,左手拿著個綠色的水壺(澆菜地的)。搖晃著微胖的身子,正悠閑的朝她方向走來。老婦人雖是個花甲老太太了,但走路的步伐卻很健闊。老街的殘破在她的背影下,顯得安詳,還有種溫暖!
頓時,小丹似乎是明白了,畫家為什么喜歡到這里寫生了。
她轉身,找條巷子,跑了進去,等她穿過巷子盡頭,來到河岸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古橋上畫家的身影,早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4】巷子里的愛情
一人巷的深窄,曲折又充滿幽暗。
像是一個古老的愛情故事,曲折猶深,又充滿神秘色彩。浪漫的故事,細長的歲月流年,一人巷里的故事,不僅僅只是愛情!
百年春秋,恍如隔世。三河的歷史,綿綿不絕,巷子里的風風雨雨,更是不能被翻閱過去的史書。記憶的泛黃,在歷史的篇幅上,或許有折舊,但那些故事那些風雨還有那些人,他們的靈魂,帶著各自的心事悠悠蕩蕩,在街頭巷尾,在寂靜的夜里,圍聚在一起,重演故去!
背著雙肩包的現(xiàn)代女孩,披散著長發(fā),帶著相機,像是尋找愛情,又像是在尋找巷子。殘破的老街,盡管有些地方已經(jīng)被翻新,但細節(jié)的角落里,還是遺留著過去的氣息。不論是繡著鞋墊的帶著老花鏡的老人,還是從田里來的花甲婦人,或者是在街頭拉著糖精的年輕漢子,這些人這些簡單的生活,恍如是一顆平靜的心,一個平靜的靈魂。
走在質樸的生活里,現(xiàn)代女孩小丹荒虛的精神里,似乎是填補了曾經(jīng)殘破的世界里,那失去的故事,還有愛情。畫家說,一人巷是個不錯的地方,但到底哪里不錯,畫家賣了個關子,說是有緣會再見。
小丹站在巷口,深深的,窄窄的,那條細長的小巷子,好像真的是藏了什么秘密似的。小丹愣了愣,拿起相機,咔嚓咔嚓,鏡頭下的巷子,像是畫家手中的畫筆,色彩斑駁的在一張畫紙上,將巷子的前世后身,演繹的殘殘缺缺,不完美的痕跡里,似乎是遺漏了什么重要的故事。
冬雨綿綿下,巷子在鏡頭下,或滄桑,或老道,或者又是愛情初遇的地方。
巷子神秘的像是古老的傳說,小丹走進去,抬頭仰望,高墻的一天線縫中,幾枝殘枯的枝頭,像是探春的腦袋,在狹窄的天縫中,又像是一幅點染著綠色潑墨的舊畫。仔細看,綠色的枝頭芽孢里,有股力量正在爆發(fā)。破舊的墻磚縫里,坎坎坷坷,脫落的墻體,斑駁的像是一塊從墻面上掉下來的磚頭似的,殘缺,破舊,青苔密麻,濕噠噠的被遺忘在角落。
小丹的鏡頭,像是一個很老的紀錄片似的。
這個緊鄰楊振寧博士故居的一條小巷,似乎是因楊博士而聞名,似乎也正是因為它的悠遠而深邃且出名。
但小丹覺得,這條古老又有味道的巷子,正是因為人情味,生活氣息,而散發(fā)著富有靈魂的生命。故,巷子才神秘得迷人。
鏡頭還在巷子里尋蹤,小丹還在巷子里尋夢。突然,巷子的盡頭是一堵墻。墻磚堆砌的高墻后面,還有著一棵懸著幾片老葉子的柿子樹。小丹詫異的看著那棵柿子樹,一片灰白的天空下,一墻潮濕發(fā)霉的青苔,恍如這個世界就在潑墨中。
“真巧!”突然,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小丹錯愕的將仰望的目光投向了巷子的左側,那是一戶人家,正關著門。古老的木子格窗的殘跡上,竟然還有些被刻畫的字樣,歪歪扭扭,七七八八。仔細看,竟然寫著:xx我愛你,或者是我要和你一輩子的痕跡。但令小丹害羞的是,畫家竟然拿著張畫紙,還有一枝鉛筆,動作行云流水,不知道在畫些什么。
“你怎么…”
一不小心,鏡頭下的畫家,小丹慌亂的按了按鈕。
“我離開古橋后,就到巷子了。剛剛這里有對新人在拍婚紗照哦,很可惜你錯過了?!碑嫾倚χf,拿起手機,竟然對著失魂的小丹,拍了一張。畫家告訴小丹,一人巷因為緊鄰張振寧故居,而聲名大噪。不過,它自身的幽暗,深邃,更是吸引著許多人。還告訴她,這個巷子里,經(jīng)常有許多男女挨對挨對的到這里邊。
小丹不懂,這么狹窄的巷子里,倘若是一人進,一人出,便是誰也不能進出。但畫家說,正是誰也不能進出,一男一女相向對望,便是目光深情。
“真懷疑你在跟蹤我哦?!碑嫾覍χ邏竺婺强谜酱旱氖磷訕?,一邊行云流水,一邊笑著說。小丹不禁又害羞了,雖不是跟蹤,但卻在尋覓。她沒有說話,愣愣的站在巷子里,畫家看著她,說道:“你的圍脖很漂亮,可惜樹上沒有柿子。”
“圍脖和柿子有什么關系?”
“顏色很漂亮。這棵光禿禿的樹上,倘若有幾個熟透的柿子,灰白的格調里,有著顯眼的紅色,肯定味道十足。”畫家笑著回答她,此時他手上的畫也完成了。畫家問小丹,對畫有沒有研究,小丹告訴他,對水墨畫有點意思。畫家笑了,將完成的畫作遞到她面前,又拿出一支橘紅色的畫筆,淡然一笑,在高墻的枝頭上,填了幾個柿子。
整幅畫看起來,像是畫龍點睛,竟然漂亮的叫小丹有些差點扔了相機,拿只畫筆流浪人生。
“這幅畫叫做《愛情》!”畫家說。
小丹一怔,詫異的看著畫家,再看看紙上的畫,她無法聯(lián)想到愛情這兩個字。
“與愛情有關?”
畫家笑了笑,拿過小丹手中的相機,為她拍了幾組相片,或許是學畫的緣故,畫家拍相的質量,總是沉韻的像是幅畫。后來,他告訴小丹,素描的畫之所以題名《愛情》,是因為枝頭正在墻頭探春,填上紅色的柿子,那是對春天成熟的期盼。猶如愛情,在這個冬天里,期待春天,靜等愛情!
畫家是個浪漫的男人,說的話,像是個奢侈的藝術品。比小丹筆下的文章,更富有生命力。小丹問他,喜歡一個人旅行嗎?畫家搖搖頭,看著手中的畫筆,告訴她,比起一個人旅行,像是流浪;不如一個人去寫生,像是藝術。
小丹不懂,告訴他既然有緣再遇,她希望畫家能陪她在三河里走走。
畫家?guī)е?,又在這個幽深曲折的巷子,走了一遭。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一個拿著畫筆,一個帶著相機,一個畫家,一個寫手,儼然如畫。小丹再次抬首看,細長的巷子天縫中,她像是探春的枝頭,看到了愛情!
走出巷子后,外面是一條老街。小丹告訴畫家,她在老街上找到了一戶“汪氏”人家。畫家笑笑,問她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的前身?小丹不懂,搖搖頭,轉眼間,他們來了仙姑樓下…
【5】鏡頭下的仙姑樓
許愿,是件美好的事情,不管心情如何,態(tài)度總是虔誠的。
畫家?guī)е〉ぃ谷换氐搅嗽c——過了大捷門,不走多遠,就會看到仙姑樓。其實,小丹剛過大捷門的時候,已經(jīng)注意到仙姑樓了。只是她眼里,看見的不過是一扇破舊腐朽的木門罷了,若不是門頭上刻著“仙姑樓”,下鐫刻“中和祥舊址”興許她以為,這只是一個廢棄的家族的側門罷了。
從門上格窗望去,里頭也只是道被堵了墻的小路。不過路上,還有道石拱門,雖是斑駁,門頭上的瓦片,也是零零碎碎,好在越過石拱門,被堵去路的那面墻上,寫著的一個“心”字,讓小丹頗有感慨。
一對褪了色的大紅燈籠,還懸在門檐下。門檐上的幾處瓦片,也許正是門面,顯得完整,卻依舊見一塊不知哪里滑落的碎的瓦片,懸在門檐上的瓦上。小丹生怕這碎片一不留神,就掉了下來,匆匆對著格窗,朝里頭拍了幾個鏡頭后,便離這“廢棄”的朽門有段距離。
不禁清楚的猶見門的兩旁,各有個柱子,柱子上的聯(lián)子,也是褪色的發(fā)白,至于寫著什么,也是不清不楚。柱子并非只挨著兩邊的墻,倒是隔著柱子,挨著墻的是道小格柵。格柵上的木條同門上一樣,似乎手稍有力,就會折斷似的。只是如同紙窗一般的格調,使得這扇門,有些味道。
整扇門,倘若想找個新的印記,恐怕只得緊挨著柱子往外伸去的石座了。石座是新做的,雖然不知道時候,但見表面新穎磨光,也能揣測出這是出于當下?;蛟S是怕門撐不住,所以才修建了這兩座石座位于門前吧??上У氖?,這道百感滄桑的朽門,也是未能照得今人一番看護。自行車,生活的雜物,算是肆意猖狂的擺著門的左側。
雖是嘆惜,但也不是遺憾。只是見門上鎖著鎖,這讓小丹有些失落了。本以為,還能進去走走。沒想到一把生了銹的鎖,徹底將一個現(xiàn)代女孩的愿望,給鎖在了門外。
小丹嘆了嘆,再次給這扇面在鏡頭下,留了影。
“真可惜,想進去看看都不行!”不禁,她自個人兒嘆息道。
一邊的畫家,有些發(fā)愣,指著木門左側的不遠處,說道:“給個10塊錢,就能進去了啊?!碑嫾业脑?,讓小丹一怔,不禁失意的情緒,一下子高漲了起來。當畫家領著她走到仙姑樓真正的門處的時候,她算是替邊上的朽門,委屈了一把。
棱角飛檐,高聳如正展翅欲飛的鳳凰,不零不散的瓦片,錯落有致,色澤正好。門檐里頭下掛著的燈籠,與那清宮劇里邊兒皇上嬪妃的寢宮里頭懸著的燈籠,是相差不遠。若是那旁門腐朽的瓦檐下的一對燈籠,還真是寒磣。再者,門頭那道橫臥檐下的木雕,是刻得精細,栩栩如生。小丹看得發(fā)愣,木雕上刻著十一個人,還有匹馬,像是趕著廟會。
若不是畫家,突然念著兩句詩,想必她是不肯進那仙姑樓了。
“慈仙無私降福地,善姑有德臨郷邦。”
小丹一怔,回過神來詫異的看著畫家。不禁困惑,難道一個浪漫寫生的畫家,也是位善男信女?只是突然念著的這兩句話,是從哪里來。小丹尋思了下,竟然不知道就在飛檐下的兩邊柱子上。兩旁字,是金色刻之在黑色木聯(lián)上,凹凸有致,有棱有角。畫家背著包,攜著畫板,竟然不顧小丹,付了兩個人的錢,就自個兒先進去了。他說,他要去許個愿。
小丹沒有立刻跟過去,依舊在門口琢磨著,尋思著。
后來,她聽邊上候著里頭游客的車夫們介紹,說是仙姑樓曾經(jīng)是不予開放的。后來有國家領導下來,才得以近幾年,開放供于各地善男信女,哪怕只是個游客。不過,是哪些人有身份的人,小丹沒有追問,盡管里頭墻上也掛著這些人物事跡,但她依舊沒有注視。
或許是畫家很久沒有出來,小丹這才進了去(由于母親信仰耶穌,也曾帶她去過教會聽經(jīng)。只是信仰不同,小丹也不想傷了母親的心。只得在主與佛中間,不信不仰,不詆不毀,虔誠尊重)。所以,走進仙姑樓,她心里還是有些猶豫的。本不該迷信,又恐忌諱著什么。只能說,她只是進去走走了。
穿過里邊,再穿過一條走廊,突然發(fā)現(xiàn)本開始看見的朽門后那道被堵的墻的側面,竟然還有道石拱門。但可惜的是,石拱門的最前方本再是有道門的,如今,竟然堆砌了灰磚。若不是蹤跡可尋,昔日門檐上還有著一處石雕,石雕上方有些少許但已破碎的小瓦片。想必今人也只能知道這里,是個通道,但不是門。
從石拱門那攀沿過來的枯藤黃葉,有力得附在墻上。蔥蔥郁郁的藤子今日算是敗壞的很,沒有生氣,也沒有活力。只能嘆句,物是人非事事休。但可惜,人非物也非了。特有的徽州建筑風格,眼前這道馬頭墻,竟是立于仙姑樓中,不禁意外。
雖是感慨,但也不算多有感傷。畢竟這里,還是慈仙福地。
回去過道中,再往前去,便是有一陣淡香的煙霧裊裊升空。那是從眼前不遠處的一尊香鼎中,所散來的。也不知道這煙霧中,彌漫著多少善男信女的虔誠。只是未走到香鼎前,這眼邊上的景觀,倒是令我舒坦?!扒笞鞯鹿币部勺x成“公德作求”,講得是做事之前先做人。幾百年的石雕字跡,仍是清晰可見,略掃墻邊上立著的介紹牌,便不住轉身,抬首看那高高門頭。斑駁的石跡,雖是風化幾成,但古人作訓,依舊警鐘敲醒。
咋看這里,是個燒香拜佛的凈地,但仔細觀摩,教人感慨可嘆的東西,還真是不一般??上М嫾业故且恍南蚍?,拿著兩柱香,又是叩首,又是老和尚看相?;蛟S,他所看到的,也是不一般吧。
小丹走過去,還沒說話,就有個稍年輕的和尚,站在門口,雙手作揖,一句“女施主”,叫得她有些打顫。小丹難堪的笑笑,正想走去三圣殿外左邊墻邊那里的“母子樹”前的,豈知這和尚,竟然又來了句:“女施主,上柱香吧,保全家平安。既然來了,就許個愿,保個安吧?!毙〉な莻€耳根子軟的女孩,加上環(huán)境特殊。最終,她是紅著臉,拿著香,在佛前三個叩首。
豈知,叩完首,和尚領著她,來到門邊上的一個桌前坐下。
小丹還沒有反應過來,和尚就拉過她的左手,系上了條紅絲帶。然后,開始盯著小丹緋紅的臉,說了一堆話。雖是無稽之談,卻也有幾分巧合。小丹一笑而之,添了些香火錢,就被畫家拉走了。
“人家說的你神乎神乎的,是不是打算給一千塊香火錢?”畫家笑著,但不玩味。
“他說我有福相!”小丹竟然有些得意。當然這話,有好幾個老和尚也說過,本是不信的,但說著說著,又聽著聽著,她就信了——
畫家?guī)е?,穿過三圣殿,來到了后院。
只見后院一座橋,橋上系滿了紅絲帶,就是橋邊上的亭子的赤柱上,也是系著許許多多紅絲帶。盡管冬天蕭條,老樹枯枝顯得孤寂,但見院子里紅帶飄飄,恍如春天不曾離去。畫家把他的紅絲帶系在橋欄上,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說道:“你知道嗎,剛剛我許個愿,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br>
小丹一愣,一邊找著空處一邊問著:“什么愿望???”
“以后再告訴你!”畫家笑著,賣了個關子。
小丹系好紅絲帶,跟著畫家走過橋,來到了對面的樓閣上。樓閣上很簡單,有兩張古代小姐床,絲綢般的床鋪上,還扔著許多硬幣,都是一塊錢,五毛錢,或者是一毛錢,當然也有五塊錢的紙幣。床榻邊上還有個形似于柜子的擺設,上面放著三四雙小孩子的鞋子,雖是精巧,但仿古的嬰兒鞋子讓小丹有些感覺,來錯了地方。
畫家是“隨遇而安”,“入鄉(xiāng)隨俗”。竟然朝兩張床鋪上各扔了幾個硬幣。
小丹沒有出聲,走到窗前,對著院子拍了幾個鏡頭后,便離開了。似有不經(jīng)人意之嫌,但也絕非是匆匆離開。閣樓,小姐床,還有那幾雙嬰兒鞋,她算是仔細觀摩,并且也是思考了——盡管年輕,但也到了戀愛的時候,總不能一個人到處走吧?
看著畫家的身影,小丹害羞了。
【6】城墻遺夢
讓小丹難以忘懷的,是畫家在古城墻下,給她拍的那一幕——一望千年!
來到城墻下,這里的故事,小丹是模糊的。一座百年老城墻,有過多少風風雨雨,似乎并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后來畫家告訴她,這座只剩下一角的殘缺城墻,曾是太平天國護城墻。
當年,為擋清軍和護糧,在極短的時間內,造成了這座城墻。由于當時筑墻石料不足,拆掉了許多廟宇,牌坊,還有石碑的老房子,在33天內,造成了這座東西長700米,南北寬200米,高8米,寬2米的古城墻。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只是戰(zhàn)火無情,歲月流逝,如今,竟落得只剩下一百米的城墻了。
這有些遺憾,還有些痛惜,但有所眷念的是,還有個古城門,和古炮臺,被歷史遺留了下來。
摸著粗糙斑駁的墻磚,小丹不敢肆意假想當年。
畫家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他看著城墻,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蛟S歷史的天空下,今天的古城墻所殘留下的痕跡,只能作為緬懷和追溯了。只是,小丹有些興奮,抓起相機,站在離城墻不足五米遠,開始尋找那被歲月所掩藏的步伐。
百余年前的青磚,如今看來,能想到就是古老的歷史長河。看著眼前這座只能說是昔日城墻殘留下的“片斷”,小丹一直以為,城墻上,她可以仰望,可以站在城墻上,仰望三河,甚至是整個天下!
畫家丟下她,獨自一人走上了城墻邊上的炮臺上。冬天的風,有些漠然,畫家的單薄的身影在炮臺上,有些不盡人意?;蛟S是當年的記憶不再,歷史的痕跡也是被風蝕了不少。能知道這城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故事的人,怕是只有比較專業(yè)的人了吧。
老百姓的眼里,心里,或許是知道一點,只是片段是那般模糊。誰還能清楚的知道那年風雨呢?小丹嘆了嘆,似乎是明白為何畫家會神色凝重了。只是,她心里的殘缺猶如這座古城墻,想知道的故事實在是太少,歷史的篇幅更是零零碎碎。收起相機,小丹跟了過去。在登炮臺的石階上,恍如時空轉換,她看到了一個配著長矛刀槍的女兵!
似乎城墻的每一塊青磚,都記錄著一段故事,故事或開始,或結束,或發(fā)展,零散的片段,拼湊成一座古老的城墻。本該是有一段完整的歷史記錄,如今,依舊是零散中是零碎。城墻的遺址,教人有些無奈了。
來到炮臺上,只見一座完好的大炮,正坐落在炮臺之上。
生銹的炮身,看似百感滄桑,倘若時空扭轉,這必然是一個英勇的將士。
畫家的靈感像是不能被控制的魂魄,又像是一個藝術者的瘋子。拿著畫筆,和一張紙,他伏在城墻上,看著大炮,看著遠方,再看看三河。紙上的線條,似乎是被賦予了生命的靈動,即便是滄桑的一片天空,也是不能抹去歷史的燦爛。
小丹看了看他,沒有過去打擾。而是背向畫家,她看著城墻里頭的人來人往。一直以為能在城墻上走一遭,只是城墻如今只是一堵墻。斑駁的痕跡,風化了當年的風風雨雨,只是歲月的流逝,城墻已然成了一道古老的傳說。看著城墻里頭,小丹有些詫異,但更欣慰——一座座老房子,盡管是殘破不已,但白墻灰瓦下,來往的人,過得簡樸,也很安詳。
老樹的枝條,在風中,搖著光禿禿的身子,鏡頭下的城墻,像個百歲老人。
小丹的心情在一陣沉落后,又變得欣喜。猶如畫上的色彩,斑駁的灰色格調上,是一片綠色的瞻望。畫家的速寫很快,像是流轉的時間,一眼即逝。
在她下炮臺的時候,城墻的方形城口中,她看到了一種生活。
沒有人,沒有車,看不到高墻,只有一片瓦房的頂。倘若從城門下走過,便見得一個寬大的場子,地磚泛青,坑坑洼洼,一塊一塊的印記,像是百余年前的遺跡。走過寬大的場子,又見得一條老街。
令小丹詫異的是,城墻后的老街,竟然是殘破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雕琢,恍如一切回去原始。老街有些遠,從城墻上望去,竟然同過來路上的老街,有些相差——
或許城墻的遺失與遺留,是個悲劇也是個喜劇。里外的是是非非,不管是那人,還是那房子,或者是那來的路上,看到的幾條大黃狗。戰(zhàn)火的年代,早已被時空遺忘,或者是拋棄。而這座城墻,記載的歷史,不僅僅只是一段歷史罷了?;蛟S,看見它,想起一段戰(zhàn)火;或許摸著它,想起一段年史;或許,登上它,想起太平天國。
但歷史,終究會被有些人遺忘,漸漸,這里的城墻,最終只能說個遺址。
但令人欣喜的是,城墻是不會被歷史所遺忘的,歷史是不會被歲月所流逝的?;虻?,或埋藏,卻不是遺忘。小丹,再次抓起相機,對著城墻,對著城墻里外的風風雨雨,咔嚓咔嚓,歷史的今天,被記錄在了一個現(xiàn)代女孩的腦海里。
正當小丹,下了城墻后,畫家隨后跟了下來。他遞給小丹未完成的一幅畫,小丹看不懂,只見上面各種線條,但很有輪廓型,仔細觀摩,倒有些像是殘缺的一堵墻。畫家笑了笑,問她,看著這堵墻,想到了什么?小丹一怔,看看畫家,再看看畫,小丹說:“我想到了一個美人!”
畫家有些詫異,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小丹告訴他:城墻雖好,但色調單一,沒有沖撞的顏色凸顯城墻,這幅畫就沒什么看點!
“我問你,看這城墻想到的,不是關于畫,而是歷史?!?br>
“那我沒想太多!”小丹回答他,偷偷的笑了。
畫家無奈,奪過她手里的相機,說道:“側著身子,仰望城墻!”
小丹一愣,難道畫家要給她拍了美人照?不禁,少女情懷怦然心動,她可是比較羞澀于拍照的——小丹,并不上相!
看著這座城墻,仰望千年,小丹有些擔當不起。
偏偏畫家,在小丹揚起微微羞語的時候,拍了下美人一望千年。但小丹始終不明白,為何是側身仰望,為何是側臉羞語?畫家告訴她,與其站在城墻上,俯首天下,何不站在城墻下,仰望天下?古城墻的歷史,雖是中國上下五千年中的一角,但仍舊是不能被遺忘的一角。與其,站在城墻上,尋找一角中的歷史,何不站在城墻下,仰望這本在眼前的歷史?
或許,這一角,便是城墻遺夢吧!
【7】一部老電影的舊時代
生活像是一部電影,記錄著許多人的故事,演繹著百轉千回的人生。
回歸原始,不論是誰,還是喜歡著簡單,平和的小日子。
小丹攜著畫家,走在三河的大街小巷,雖說西塘的小鎮(zhèn)煙雨一直令她不斷的眷念著。也曾是思緒萬千,妄想魂斷西塘。只是,在走三河走著走著,她發(fā)現(xiàn),原來不似江南的古鎮(zhèn),猶似江南。勾起她對西塘的一番情愁。
或許是不能遺忘的緣故,在三河的街頭巷尾,小丹是一直在尋覓,尋覓。
恰好,畫家的出現(xiàn),圓了她遺留在西塘的殘夢。只是,生活不是文章,也不是電影,雖像是被演繹的電影,但角色,卻不是劇本上那般,已經(jīng)注定好了的。
天邊的暮色,像是畫筆手中的那支暗紅色的筆,三河的圖,似乎只欠一道色彩。
或許是餓了的緣故,小丹的步伐,有些力不從心。仰望著昏黃,雖不見夕陽。但冬天氣候短暫,又是雨天,下午兩三點的時間恍如黃昏!小丹拉著畫家,吵著說是找個地方填飽肚子。
畫家一愣,告訴小丹,說是去古鎮(zhèn)外頭吃去。
小丹不解,但畫家的解釋是,古鎮(zhèn)里的飯菜價格有些不盡人意。這話,讓小丹有些不高興了。
其實,在來往的老街上,尤其是城墻里頭的那條破舊的老街,讓小丹胃口經(jīng)不起的誘惑的正是,老街兩旁緊挨著的那幾家菜館。令小丹不能離去的也正是這些菜館,平凡的像是個深山里頭的老婦人家里一般。
熱騰騰的飯菜,擺著一張四方缺角,又殘破的桌子上。廚房里掛滿了各種腌制的菜,依舊各種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當這些,村里的美味佳肴,好似滿漢全席的擺在眼前,又怎是一個城里人,所能體驗的了?
丟下畫家,小丹執(zhí)意回去城墻里頭的那條老街上。
因為,婦人的菜館里,有著她小時候眷愛的味道。不知道是古書看多了,還是本就是性子緣故,小丹對殘破的東西,總是充滿著新鮮感,哪怕只是天井邊上的一塊布滿苔蘚的磚頭。也正因為這樣,小丹對街頭巷尾的幾家破舊不堪的菜館,像是著了魔一般。
尤其是一家還在門口,放著熱菜的爐子。爐子上放著個大鍋,鍋上又擺著像是蒸籠一樣的東西,里面放著好些菜色。爐子顯得陳舊,像是用了兩三年似的,底盤下邊還有被泥土涂過的痕跡。只是,爐子上冒著的那些霧氣騰騰的煙,讓三河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從前,或許是幾十年前,或許是一百多年前。
舊社會的生活,在這個瞬間,像是倒敘的流年,重演的電影。
迫不及待,小丹抓起相機,拍下眼前這生活中的老片段。在她自我追溯的時候,畫家跟了過來。看著眼前的菜色,琳瑯滿目好像是陳列在櫥窗里的古董,他說,像是一幅可以吃的古董式的油畫!
“這是生活!不是畫!”小丹說著,看著這些冒著熱氣的菜色,還有破爛的屋檐,以及那些快要零散的瓦片。她的神色里,恍如回去三年前,西塘秋雨,她坐著小船,打著把油傘,看著河岸上各種老房子,舊印記。生活,一瞬間,像是換了個布景似的。
她想到民國時期,生活的痕跡!
也就在這時,菜館的老板,捧著碗筷,走了過來。
“想吃點什么?這些菜,都是我們自己種的,自己腌制的。味道很鮮美,就算是這魚,也是野生塘里的?!崩习搴軣崆?,捧著的碗里頭,還有著幾塊很脆的鍋巴。他一邊嚼著咯吱咯吱響,一邊又誘惑著小丹的胃口。
但畫家,已經(jīng)找個了位子坐下了。
小丹點了幾個她愛吃,又很久沒有吃的菜,便卸下背包,收拾起相機。坐在了畫家邊上。問畫家為何峰回路轉,畫家笑笑,說是遺忘了某些東西。
看著街對面的一間老屋,斑駁脫落的磚墻,屋檐下一個穿著深青色棉襖的老爺子,正在一個古居的門檻邊上,用著空油桶烤燒著饃餅。堂屋內是一片狼藉,沒有任何修飾和擺設。屋梁和柱子不是脫漆,就是蟲蛀穿成一個個木洞。小丹忍不住,拿起擺在桌子上的相機,走到對街的古居前。
正見老爺子帶著一頂帽子,滿臉皺紋的對燴著面,做成一塊塊饃餅,然后在放在油桶里。小丹好奇,走了過去,往那油桶里探了一探,油桶表面竟然都是一層烤干的泥土。油桶底部生著火,老爺子一邊烤著饃餅,一邊往從下面塞著柴火。
饃餅雖是烤在泥土上,但一股濃香,卻像是一壇陳年老酒。雖埋在土下數(shù)十年,卻香氣醉人。這也難怪,不論是小孩,還是老人,或者是年輕人,都會冒著細雨,來這古居前,花個一塊錢,兩塊錢,買幾個饃餅吃。
只不過這古居的門,都是破舊不堪,顏色淺褪,數(shù)年風雨侵蝕,大門左邊的幾處門板,幾乎是脆弱的經(jīng)不起下個風來雨去。右邊的幾處門板,雖是有一道石墻堵著半邊木墻,只是這個石墻看似堅硬,卻也是風里來,雨里去數(shù)個春秋。上面承載的幾塊門板,是褪色的泛白。興許是多年的雨水沖刷,有個什么痕跡,印跡,也是沒有一點蹤影。
如不是,老屋的左側有個介紹說明古居的景點牌,小丹哪里知道這竟然是孫仲德紀念館。
想想,這個孫仲德好歹也曾是皖北軍區(qū)的副司令兼參謀長。
但今這個紀念館,實在是寒磣的很。若不是這個景點牌介紹一二,她哪里知道這竟然還是司令的紀念館。但后來才知道,這個紀念館是由孫仲德少年時期打工的森圓醬坊改建而成。
可惜,如今竟然像是個落魄的將軍。
屋里陳列的物件,也是灰塵滿滿。或許,來這里的人,并不是慕名而來,而是只是買這老爺子手里的饃餅罷了。
一切都是像回到舊時代,老百姓的生活,過得質樸,簡單。哪里有浮華,有奢侈呢?將軍雖是戰(zhàn)功赫赫,令后人瞻仰是必然的。但今,奢華的當下,將軍的紀念館一貧如洗?;腥缜骞僖话?,兩袖清風。世人記得的是將軍的精神,而非一堂華麗的奢侈。
老屋里外,蒼舊的無法堪比,但小丹依舊深深瞻仰。但更瞻仰的是這眼前的老爺子,守著一間破舊的屋子,做著他人看來是酸苦的饃餅生意。但老爺子依舊是滿面笑意,好似一陣春風得意。這綿綿冬雨,即便是下得不斷,但老爺子這般祥和,興許一陣雨后,正如畫家所言,巷子的高墻里頭,探出的枝頭,便是綠色點點。
正當小丹準備回去飯館的時候,見老屋邊上,還有個父輩年輕時候騎得腳踏車。小丹不由一愣,走到自行車跟前,竟然同七十年代的車子那般想象。不禁追憶起小時候,父親騎著腳踏車,帶著自己去踏春的情景。老屋是舊得百感滄桑,這輛自行車是生銹得厲害?;蛟S這是老爺子的行車工具吧。
想想,一個年紀頗大的老父親,騎著一輛跨越年代的自行車,帶著正年輕的孩子,去追尋曾經(jīng)的夢想,小時候的愿望。
小丹,不禁感慨萬千。抓起相機,拍下老屋跟前的一切。
當她回去飯館后,畫家正吃的香。
“這些菜都很香,嘗嘗!”畫家夾著一條小丹最愛吃的油炸小鯽魚到她的碗里,便又自個兒吃得香。也就在這時,小丹發(fā)現(xiàn)有個穿著黑色羽絨的老婆子,拄著拐杖,駝著背,微微的走到紀念館門前。老爺子同她閑聊起來,遞給老婆子一塊饃餅,卻沒有收錢。老婆子很開心,拿著饃餅,跟老爺子說了幾句,便又微微的離開了。
接著,又來了個中年男人,買了兩塊饃餅,也同樣和老爺子閑聊起來。
然后是個孩子,再是個婦人,然后是一母親帶著一個孩子…來往的人不斷,即便是下著雨,老爺子的生意依舊像是爐上冒著的熱氣,暖哄哄的。
“你天天畫著的不是樓榭山水,就是老樹枯藤。怎么不融入一點生活元素呢?”小丹喝著青菜豆腐湯,說道:“你看對面的屋子,還有個買饃餅的老爺子。這種生活,很溫暖!真羨慕生活在這里的居民——”
畫家一怔,笑了。
“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比你清楚。這里的一人一屋,也是比你清楚。不過,你很幸運,竟然看到了生活最原始的動態(tài)!”
“很少能看到了…”小丹感慨著。
一段飯飽后,天色已經(jīng)是有些暗沉了。陰雨連連的,三河恍如是被一層煙紗所籠罩。離開老街之前,小丹回首再看了看老屋,還有老爺子。畫家說,留念不如懷念,再不舍,也沒有懷念那般美好!或許,正因為懷念吧,一些老電影,甚至是一些老歌,總是令人那般懷舊。正因為懷舊吧,三河的生活,三河的男男女女,總是簡簡單單的恍如影錄里的一些老鏡頭,老影片。
一如當初,小丹初至西塘,遇得老屋老巷!
【8】揮手,回首,別離聚首
美好的畫面總是經(jīng)不起歲月的蹉跎,再回首,物是人非。
待在三河的時間不長,一天還沒有過去,暮色降臨便已經(jīng)注定要人去物留。吃過飯后,小丹背起包,抓起相機,給斑駁的老街拍下了最后一幕。本想找個地方留宿一晚的,雖說是氣候不好,但小丹心里還是很希望,能看看三河的夜景。
盡管天下著小雨,即便是留宿,也是不會看到一輪明月,倒映三河。但蒙蒙細雨,江南煙雨的味道,卻是十足。畫家陪著小丹,街頭巷尾幾乎是走遍了,仍是沒有遇到一家可以住宿的。
或許美麗的東西,并不是在擁有的時候,才能彰顯她的美吧?
撐著傘,雖不是一把油傘,但傘下的小丹和畫家,并肩走在古鎮(zhèn)河岸,倒是有些小姐和書生的味道。看到賣著豆腐花的老大爺,還有繡花布鞋的老婦人,以及在河岸廣場練習舞龍的大爺大媽們,小姐的目光,充滿了離愁。
倒是書生,處事淡然,持著紅色碎花的小傘。他說,一年即將過去,一年即將到來。留在舊年和新年之間,是徘徊還是掙扎?
陳年舊事只是一個人的角色,新年將至,舊時光里的故事,掠出了影子,徘徊在舊年末尾,新年之初,是執(zhí)著還是糾結?
小姐的話,讓書生回首遠望,突然他指著倒映在三河里的一對男女,佇立在古宇樓榭下——一個畫家,一個女孩;一個帶著畫筆揮彩人生,一個抓著相機,筆寫生活。這是偶爾的碰撞還是注定的相遇?
小姐不懂書生的話,正如面對分別,小丹不能理解畫家,為何一臉從容?畫家告訴她,賣豆腐花的老大爺,明知下雨生意不好,偏偏還挑著擔子,雨里來風里去。單單是為了日子?畫家搖頭,依舊說著——這是生活,不論是粉飾在畫紙上,還是潛藏在文章中,老大爺?shù)囊簧?,有多少悲歡,也有多少離合。但他的臉,沒有埋怨,也沒有苦澀,相反的有一種欣慰?;蛟S,正因為是回首,揮手,別離聚首,最后的結局,總是沒有遺憾的!
小丹,云里霧里,似懂非懂,離愁的目光里,更是復雜!
老大爺一邊淋著小雨,一邊抽著皺巴巴的紙煙,坐在斑駁,發(fā)黑的苔蘚的石凳上,看著來往的人,進進出出,恍如一年又一年,遇到的人,聽到的故事,像是一部厚厚的書。風燭殘年,揮手多少年前的青春少事,回首一生的悲歡離合,別離聚首在記憶的書中,老大爺并沒有失去什么!
畫家的話,充滿了樸素迷離。
難道三河的時光,在暮色降臨后,便是揮手,回首?如是說,何時才是別離聚首?可惜,畫家似乎不懂小丹的心思,就像書生不明白小姐的心事一般。
短短相處,幾番相遇,一段邂逅,幾段故事?;腥缛拥你~鏡里一般,一切盡是鏡里虛花!回去的路上,小丹一直沉默著,看著那街,那屋,還有那些人,小丹心里的故事,像是一陣風,捎走了一片真心。
生命的相遇,猶如畫家手中的筆,一張紙再寬,再長,落筆便就意味著下一步的完筆!待兩人再次路過仙姑樓的時候,畫家停下了腳步,他凝視著這座廟宇,告訴小丹,先前許的愿,是別離聚首!
只是物是人非,離合相許,往事還能如愿嗎?
畫家說,有些時候,有些話,不可以太透,而有些情感,不可以太感性。像是一幅畫,可以濃,但不可濃得掩去畫的靈魂,也可以淡,但淡得清雅,也是一幅富有生命的好畫。像是作家手中的筆,或是一個完整的故事里的一段未完整的人生而殘缺的一部完整的小說,或是一段完整的人生里,各種未完整的故事而拼湊的一部完整的小說。無論是哪種,但至少作家的人生,開始了完整!
故事也好,人生也罷,悲歡離合的橋段,總是不斷。
但最后相遇,再聚首,回首曾經(jīng),那時相聚,才是一部完整的人生。
畫家看著小丹,瞇起眼睛,微微一笑,一手搭在了她單薄的肩上,不管這個圍著玫紅色大圍脖的女孩懂不懂,都不重要,因為他許的愿,他的心事,他懂!
三河的夜景,小丹是沒有緣分邂逅了。畫筆陪著她,去了車站——待車子臨行前,畫家說,三河的畫中里有份許愿,但少份期許!說著,便拿起自己的手機,對著正笑著的小丹,拍了下畫里的相許。
三河的故事,就這樣的接近尾聲。像是一部電影,尾后的花絮,盡是回憶。現(xiàn)代女孩和畫家的故事,留在了三河,留在了歲月里。離開三河,揮手道別,畫家的背影,消失在倒映的銅鏡中。再回首,一陣雨霧里的古老的三河鎮(zhèn),留在了畫家的畫中,別離聚首,不論是故事,還是一段相遇,那時別離,此時聚首,不過是追溯河流里的一段歲月!
但想念不如懷念,聚首的尾末,或許是不久后的開始呢?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