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在走路的時候，突然蹲下來，花半個小時觀察路邊的一小棵植物，看清楚它的結構，回家再花3個小時的時間畫出來。”
“正是這種專注和執著，感染到我，也打動了我。”
“怦然心動？”我說。
“對，怦然心動！”他此刻的眼神閃現出孩子般的光芒。
-01-
今天因為前一段工作的關系，約了一個客戶談方案。準確地來說，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雖然交換過彼此的微信，但是除了隨手點贊和客套評論，我們從未有過更多的交流。
昨晚，臨睡前看到他發了一條朋友圈，說自己要橫渡漢江。可能因為他偶爾凌晨時分會在朋友圈里曬一下N公里的夜跑，和N十公里的單車，所以對于這樣驚人的舉動，我一點也不意外。又或者是最根本的原因：我們真的不太熟！
見面，簡單地寒暄，馬上進入工作話題。跟我在朋友圈里看到的他一樣，專業、熱忱、積極。從最新文案的配色，聊到了同行、競品，再聊到互聯網整合營銷和發展趨勢。侃侃而談，意氣風發，是非常典型的創業成功的年輕人的該有的樣子。
也許是從他最經常溝通的話題開始，也或許是他真的需要傾訴了，所以講得越來越多。不記得到底喝了多少泡茶，從濃到淡。再換一壺新的，再從濃到淡。
話匣子慢慢打開，心防逐漸卸下。
-02-
聊到他們公司七夕舉辦的那個活動，意外地提到了他的妻。
“七夕那天我加班到很晚，所以我們就在家門口吃了頓燒烤。”
“沒有鮮花？也沒有禮物？太沒誠意了！”
“沒有，她不需要這些。她真的不需要，連我給她發的520紅包，她都不屑收，直到過期了系統跟我退回來。”
我驚訝了，哪個女人不喜歡浪漫呢？帶著這個疑問，他跟我聊起了他的妻。
“她現在一個人在外旅行。當時只是說想去麗江看看，接著她去了大理，去了香格里拉，去了版納，去了拉薩，去了羅布泊，最后去了佛教的起源地。現在又回到了拉薩，在拉薩跟一位大師，學芳療和音波療法。已經離開四十多天了，也不知道哪天回來，應該快了吧！ ”他淡定地說著，仿佛只是在說一個遠方的普通朋友。
我的表情從羨慕，到好奇，再到錯愕。如果當時被人隨手拍下，應該可以直接做成表情包吧。
“她每年都會去臺灣三次，意大利一次。在意大利師從一位老師學習曼陀羅繪畫療法。偶爾還會去印度。”他接著說。
“靈修？”
“對，就是靈修。她說現在已經不需要跟我語言交流，只需要通過能量場感應，就能夠知道我想說什么，在想什么？”
說到這里的時候，我感受到他言語間透出的一股寒意。
-03-
我想轉移重點，于是問他：“那你們平時都沒有共同的活動和話題嗎？”
“我現在也在看佛經了，呵呵！”
這樣的追逐，你不累嗎？（我在心里說）
“更多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健身，一個人徒步，一個人釣魚。我都是去長江邊釣魚的。”說到這，神情又開始有了一絲雀躍。
“一般都能釣到什么魚呢？”邊問邊咽口水，因為作為吃貨的我，腦海中已經在浮現，清蒸魚，紅燒魚，烤魚......
“有桂魚，有刀魚，還有鯽魚。你知道嗎？江里的魚幾乎都是銀白色的，你們平時買的鯽魚，魚背一般都是灰黑色，可是江里面的野生鯽魚，一定是純粹的銀白色。”
隨即他又說：“以前我釣到的魚都帶回家，后來只會把漂亮的帶回家，現在幾乎全部都放生了。”
我半開玩笑地說：“下次再釣到魚了，別著急放生，打個電話給我。我去拿，不然我們一起現煮了吃，我手藝還不錯。”他訕笑著說：“我的家里沒有開過火，因為她從來都不做飯，她說做這些事情都是浪費時間。”
我啞然了......
-04-
既然繞不過去了，那就繼續吧！
“已經到不食人間煙火的節奏了，這是要修仙嗎？她不該在城市里生活，應該找個深山老林，去隱居。如果哪天，她羽化登仙了，你怎么辦？”
“對啊，我是對她說，你應該去終南山，那里有很多你的同道中人，你可以跟他們一起學道修仙。”
這話，是玩笑，也是無奈吧。
“額，您夫人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脫離了物質牽絆。看來她需要的是神交，難怪鮮花、禮物入不了她的眼。”
“是啊，所以我沒有兒子！”
一時間我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兒子？”
“對啊，你不是說神交嗎！”
咳咳，我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猝不及防的玩笑......
-05-
“她比我大三個月。我是80年的，還沒有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孩子，也可能不會有了。”他看出了我眼中的疑問。
是啊，一個像她這樣的女人，怎么能忍受懷胎十月，并且被牽絆一生呢。
“每一個愿意為男人生兒育女的女人，都好偉大，因為懷孕生孩子真的是太痛苦的事情。”他的眼神流露出羨慕和無望。
在我眼中休養生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作為女性，我明白其中的艱辛。但是從他口中形容的這般高不可攀，讓我心生悲憫。越是求而不得，才越會令他這般渴望吧！
“那你的壓力好大啊，你們真的不算年輕了，父母逼得很緊吧。”我也放下了遲疑，直接問了他這個敏感的問題。
“從開始地緊逼，到失望，再到現在幾乎絕望。他們的態度越是放棄，我的心里反而越是難受。”
“已經堅持了十年，曾經說過，我自己選的路，跪著爬也要爬完。”
“現在，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他說完，嘆了口氣。
-06-
一時間，我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昨天晚上，我去橫渡漢江了哦。”他看出我的局促。
“嗯，我看到了，太危險了，那么晚！”
“是啊，我游到一半，一艘大船開了過來。黑乎乎的，差點沒有注意到，我連忙掉頭往回游。要是再慢一點，就有可能被螺旋槳絞進去。”又是那種平靜的語氣，但掩飾不住那一抹苦澀的表情。
“說句有點俗的話，在那個時候才看得到最關心自己的人是誰。還是父母！上岸后我看了看未接來電，父親打了8通，拍檔兼兄弟打了兩通。老婆，呵呵，到現在也沒有問過我。”
“她干嘛去了！”我的言語間帶著慍怒。
“太晚了，可能她睡著了，也可能在做她自己的事。她都不太玩微信的，朋友圈就看得更少了。”
-07-
就這樣，斷斷續續，聊了很多關于他和妻子間的故事。
從來這樣的戲劇性的人生故事，我以為只會發生在電視或者電影里。今天，聽坐在我對面的那個男人自己娓娓道來，還說的那么平靜，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你們是怎么在一起的呢，一個有這樣藝術追求的人，當初是怎么吸引到你的。”我很好奇。
“她可以在走路的時候，突然蹲下來，花半個小時觀察路邊的一小棵植物，看清楚它的結構，回家再花3個小時的時間畫出來。”
“就是這種專注和執著，感染到我，也打動了我。”
“怦然心動？”我說。
“對，怦然心動！”
我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話說到這里，眼中忽閃而過一絲孩子氣的明亮，可瞬時又馬上黯淡了下去。
-08-
直到他的下屬幾次三番的過來簽署文件，在中斷了好幾次談話后，才讓他意識到，是不是跟我這個不太熟的人，說的太多了。
最后一次他再踏進辦公室，明顯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情。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了兩句客套話，就此拜別了。
也許過了今天，我們之前的交流依然會回到最初的那樣，不咸不淡，公事公辦。
但是，即便這樣，我依然有種幫到了人的開心。
因為，能夠跟一個不會影響到自己生活的人，如此坦誠的傾訴，他應該會感到稍微輕松一些吧。
-最后-
我想到那個關于愛情的說法，他/她吸引你的地方，正是你原本不曾有的。
人生若只如初見。
然而當年的別具一格，驚鴻一瞥。
哪會料到演變成今天的格格不入，相去甚遠。
沒有了志同道合的前行，未來的道路，該如何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