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著母親年邁又多病的身體,都會觸及我心靈最柔軟的部位,潸然淚下…母親給予我生命,給予我無微不至的關愛和呵護,給予我最幸福的童年。讓我在陽光下成長。如今80歲高齡的母親,背也佝僂著,住著拐杖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很艱難…曾幾何時生活中的母親健碩的腳步再也沒有了…我的娘親。
記得七九年老家發洪水,我那年8歲,爺爺帶著4歲的弟弟去生產隊的瓜棚里看瓜。那夜暴風雨來的很突然也很兇猛。呼啦啦搖山撼地的暴風驟雨瞬時就來了,暴雨猛烈的像是砸向人間的水墻。我家剛搬遷到村頭的空地上,蓋了幾間新房,大門口的石頭、白灰、沙子都還沒有清理干凈。洪水猛獸搬傾瀉而來,四面院墻瞬息之間就剩大門口那堵墻了,我和小姑姑、小叔叔、哥哥在大房里。媽媽帶著六姑姑去接爺爺和弟弟,好在爺爺早有準備,剛下雨就把弟弟用床單裹著,背上離開了瓜棚,向回家的方向摸索。母親和六姑姑踏著泥濘地、淌著旋流、狂飚、莊稼的秸稈,艱難的一手住著鐵鍬,一手拿著手電筒,雷電交加,拼著命硬是把爺爺和弟弟呼喊著接回來了。
洪水沖進了房間里,瞬間地下的水隨著旋波一下一下潑上土炕了,爺爺、母親、拿著鐵鍬沖進擠腰深的洪水中,將院子里的水改道流入外面。六姑姑、小姑姑、下炕將屋子里的水潑向門外,待等水距離土炕下去了一些,小叔叔、哥哥也下炕融入到救援中,我傻傻呆呆的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可怕的慘狀…卷縮在土炕的旮旯里,窗外一會兒電閃雷鳴…一會兒黑咕隆咚…洪水咆哮著…怒吼著…我好怕…只盼著母親早點回屋…
洪水終于停了是在天亮時,我牽著弟弟手到了院子里,狼藉一篇…生產隊里的牲畜有的被洪水沖走,有的被窩棚架倒下壓死,母親又趕緊和社員們一起搶救…直到傍晚時分父親從縣城趕回來,帶著我和弟弟去生產隊,我才看見母親…
母親全身都是泥,父親走到母親面前啥也沒說,將我和弟弟交給母親,接過母親手中的鐵鍬埋頭干活。我昂起臉望母親,滿臉都是汗水與淚水…更多的是驚嚇與疲憊…
母親在生產隊里擔任記工員、會計,每到晚飯吃過,社員們就陸續來我家登記當天的勞動工分,白天在田地里勞動時就由生產隊的副隊長先記錄下社員們的勞動工分,副隊長是個“半文化”人,這是我小時候的理解。副隊長給社員們全起的綽號,什么“狼、野狐子、獨眼、黑舌頭、長臉、歪鼻子等等…”從不叫大名,現在想起可能這就是農村人獨有的“鄉情”吧!
有時我也跟著母親去田地里,聽到婦女們的拉家常,有一嬸子問母親:你是念過書的,回來當農民,你后悔嗎?母親笑著說:啥后悔不后悔的,每天在燦爛的陽光下,呼吸著泥土的芳香,釋放著生命的激情,熱愛著每一寸土地,承載著生命的傳承,像麥子、谷子、一樣生長…說完彎下腰又干活了…那嬸子還在發愣…
現在我才懂,母親當時的不易…命運給了您殘忍,即便您擁有詩人的靈魂,也要承擔起俗世的艱辛,豈是一顆火熱的心便能掌控的。
往事就一樁樁一件件想起,我的好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