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值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夜已沉落,大半個月亮在頭上照著,很明亮,想了想陰歷,今天是三月十二,月亮正是走向圓的時候。我沒有急著坐車,沿著湖邊走走,自言自語地說,“看看湖里的月光”。
月光下,湖面更顯寂靜,無風無浪,水只是粼粼地動,月亮倒映在水里,沒有一點變形,和天上一模一樣的。我喜歡這樣的景色,不知不覺地停下來,站在湖邊靜靜地望。
望了好一會兒,我準備走了,這時才發現有一個白發老人在路邊坐著,離我不遠,頭發胡子全是白的,正在一吞一吐地抽著煙,再細致一看,他面前地上放了一個碗,乞討!對,就是一個乞討的白發老人。我認真地看看,他臉雖然蒼老,但精神卻很矍鑠,有股精氣神,如果不是這樣的裝束,肯定不會想到是一個乞討者。他并沒有注意我,一直在抽著煙,煙霧從嘴里鼻孔里任意地冒出來,手上還不時地彈著煙灰,動作有點熟練。我有點疑惑,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他給出的信息太矛盾了,他看起來輕松自在,無憂無慮,和想像中乞討者的樣子完全不同。“也許他就是在欣賞月光,如果這樣,那我真的很羨慕他了”,我心里想。
我往前走,穿過一個城中村。月亮仍朗朗地照著。從附近窗戶里傳來一個女人的喝聲:
“你在外面看著人模狗樣的,實際上就是個窩囊廢,把房租錢拿出來!”
男人的聲音:
“我在努力,可錢哪有那么好掙?”
女人的喝聲:
“廢物!”
沒有男人的聲音了。
我心里想,男人這個樣子,和白發乞丐有何不同?白發乞丐白天去行乞,雖然看盡天下的白眼,但晚上卻自在地大口抽煙,而這男人,白天看著人模狗樣,實際上在老板面前奴顏婢膝,用尊嚴換來些許的收入,晚上又受到女人的凌辱,如此想來,連這個白發乞丐都不如!
我又想,乞討者,實際上我也是乞討者。十幾年一路走來,先為理想奔波,再為生活奔波,現又為人生意義奔波,在奔波中,我知道了理想是不可及的,生活是崎嶇坎坷的,人生意義是不可琢磨的。曾以為解決了柴米油鹽就是人生任務,就像這個男人交齊了房租就是成功一樣,誰知道這些只是人生的一步,有了物質,就期望著精神更大的滿足。
這讓我想起今天和朋友的交流,Ta說:
“每天單位和家庭兩點一線,單位里做的是瑣屑無意義的事,家里要面對著唯我獨尊的大人物,都是愁。”
我說:
“這是閑愁,閑愁最苦。”
TA說:
“我不喜歡束縛,我向往自由。”
我說:
“我也向往自由,但我向往更有意義的自由。”
我把Ta說的話和白發乞丐、男人和我自己聯系起來,想了想,不都是一個“求”嗎?求物質財富,求精神滿足,求意義充實,我們都在為這個“求”字而活,一旦沒有了“求”,生命的火焰就熄滅了,人心不就死了嗎?想到這,我突然頓悟了,那白發老頭那么自在的抽煙,只因為他“求”心不死、生命之火不滅啊!
雖然有愁有苦,但生命卻飽滿有力,這不就是人生的意義嗎?想到這,我抖落了加班的疲憊,用力踩著地,向前大步走去。
月光仍在照著,變得更加明亮了,有點像黎明時東方發出的白光。我心里想,這月光下不僅有浪漫詩意,還蘊含著巨大的生命力。那白發乞討者,不就是生命力的顯現嗎?我不由得笑了,尼采,你這個神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