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英鳳回到屋,看著凌亂的炕,心里一陣陣發疼。呂林家的變故和呂林、狗蛋的突然失蹤令英鳳心中疑惑。
英鳳決定出門,一來打聽當年失散的父親的消息,二來打聽呂林和狗蛋的消息。
英鳳聽村里人說從這里走路到西安有四五天的路程,便決心一路向西,尋她心里掛念的人。英鳳燒水洗了澡,收拾了廈屋,打了包袱,給自己做了一碗柳葉面。
吃了飯,英鳳又給自己蒸了一籠苞谷麥面饃,剛出籠的饃香讓英鳳感到無比激動。千百年來,關中平原上的饃香,吊著祖祖輩輩人的胃口。不能不說這是關中人的盛宴。關中平原上的女人也以能在鍋上蒸出一籠一籠的白饃,搟出一張一張帶勁的寬面而覺欣幸。
出籠的饃饃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英鳳愿意和別人分享這種欣喜,喜歡把熱乎乎的白饃送到狗蛋手里,狗蛋眼中的那種喜悅。
英鳳打算把家里還剩的半袋玉米面和少半袋面白面送到順喜家。英鳳數了數,兩籠饃,二十八個,按五天的行程算二十個饃足夠吃了。便把剩下的八個饃也裝了布袋,一起送給順喜嫂子。
二
到順喜家時,月亮已經掛在樹梢上了,天還未黑透。順喜叫英鳳在院里的方桌旁坐一會,喊老婆給英鳳倒一碗糖水。
順喜說:“娃呀,你給叔說,你身上的傷是咋弄的。”英鳳低下頭思索了一下說:“我那晚從呂林家回來......三個人,我都沒見過。”
順喜嘀咕到:“三個人......,嗯,應該是四娃他們。”
從順喜家回來,英鳳合衣躺在炕上,看著月光從窗戶外面打進來,在炕沿上印出一格一格的光印,英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
英鳳努力回憶,那幾個人的面孔生疏,自己從未見過。第二天晚上呂林家就遭了火災。英鳳無法將這些突如其來的遭遇聯系起來,思索著,恍惚間夢到了兒時正在家里玩耍,玩著玩著一聲槍響殺死了娘,渾身是血,英鳳拼命地哭,喊著:“娘娘........”忽然有一個男人抱住了英鳳,開始很溫柔地安慰她,忽然變成了怪獸,一把掐著她的脖子,英鳳覺得呼吸困難,娘的身體就在眼前,還流著血,英鳳拼命掙扎,拼命喊娘,忽然英鳳眼睛一睜,她感覺自己心跳極快,眼淚已經打濕了衣襟,看著這樣靜謐的夜,英鳳難掩心中悲傷,卻感覺自己已經無力再哭。
三
英鳳給包袱里裝了饃,又把這幾年攢的二十塊大洋裝進包袱,簡單帶了幾件衣服。上身穿一件斜襟的黑色粗布長褂,下面穿著黑色粗布褲子,一雙黑色布鞋。背上包袱,上了官路,一路向西。
過了四鳳鎮,再往西,就是鄰縣的縣城。英鳳走到縣城時,天色已過晌午,當天縣城正有集會,英鳳在集會上喝了一碗醪糟,把包袱里的饃吃了一個,又繼續往西走。
出了縣城,兩邊的苞谷已有人高,英鳳疾步快走, 趕天黑走到一個只有兩條街的小鎮上。鎮子很小,只有一家客棧。英鳳走進去住了一碗。第二天一早吃了一碗湯面,又繼續趕路。
四
中午時分,英鳳走到了渭南縣。渭南縣城里有一座鼓樓,位于縣城的中心,有長五丈的南北走向的門洞。縣城里還有一院城隍廟,里面香火極旺,來往人絡繹不絕。
英鳳站在城隍廟門前,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想,呂林會在哪里呢?
往西出了城,走到沋河岸邊,英鳳走到一個渡口前,一只破舊的木船停靠在岸邊,岸上有一個小房子,上面插著一面小旗。一個老漢從房子里走出來,問英鳳:“要過河?”英鳳點點頭。
老漢示意英鳳上船,英鳳站在船中央,老漢劃起槳,船緩緩地駛向對岸。太陽的光剛好從西邊打下來,打在河面的水紋上,波光粼粼,河面很寬,越往河中心走越安靜,只有劃槳的聲音和水濺起的嘩嘩聲在耳畔響著,好像漸漸遠離了人群,遠離了俗世的紛擾,進入了另一個時空。英鳳欣喜著這片刻的靜謐和美好,閉上眼睛,把臉龐對著太陽,感受著太陽的溫度,河水的濕氣升上來,有一絲涼意吹過。可惜很快就到了河對岸,英鳳上了岸,繼續往西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