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 等周南再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星期。那天周南走的時候本來就氣不順,再加上雖然把老頭子糊弄過去了,可是他媽卻說一個多月沒見著兒子了,說啥也不讓他走。正巧著,和一個朋友合伙做的那生意出了點小意外,中途有飛去A城折騰了一個禮拜。等生意搞定了,他媽也安撫下來,這才想起了張北。
? ? 想到張北的時候,周南這心里也挺矛盾。那天的氣倒是早就消了,可是這好歹也半個月了,張北連條信息也沒給他發,周南就挺來氣的。他一早就知道,張北這個小子不會來事,就屬于那種做好事不撈好的人。可是反過來想,也就是看著這小子實誠,不整那些虛的,他才同他耗了一年,這也算是破了周南的記錄了,甚至就這么繼續刷新下去,周南也覺得不錯。這么想著吧,周南又有點兒想張北了,就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也正巧到了樓下,周南幾個大步就跑上去了。
? ? “張北?我回來了。”到了門口就喊,一邊掏出鑰匙就開門,卻沒能打開,也不知道是反鎖了還是怎么了。
? ? “張北?”周南砰砰的敲著門,老舊的門板門被震起了一陣陣灰塵,嗆得周南“咳咳”了幾聲,“我知道你在家呢,今天你休班。快開門,好不容易來一趟。”周南耐著性子說道。
? ? 屋里仍舊是一陣沉默。
? ? 和朋友出去了?不能。自從認識張北以來,就沒見他有過哪個朋友,平時休息了除了買菜就做飯,要不就在家里待著,周南甚至沒有見他和家人聯系過。開始也好奇過,后來一做起來總忘,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沒打聽過。更別說,同性戀這個事爆出來以后,廠子里認識的那幾個同事躲他也和躲瘟疫似的。
? ? 周南在門口打著轉,打消了一個又一個可能,突然就有點不安。掏出手機就給張北打電話。
? ?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 ? 周南更加無措了,耐著性子朝門里喊,“張北?開門。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越這么想,周南心里越是發慌,他用力拍著門,也不管一層層的灰塵在門縫漏出來的光中搖曳了,喊出來的聲音都有點發顫,“張北?出啥事了你和我說,你把自己鎖里面干什么?自己憋著也——”
? ? 話沒說完,手機就響了,周南接通了了電話就喊,“張北,你他媽的——”
? ? “南哥,南哥,是我。”周南還沒喊完,電話里那面就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 ?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忙著呢。”周南沒好氣的說道。
? ? “南哥,是這樣的。前兩天那個生意又出問題了。”電話里的聲音唯唯諾諾的。
? ? “又他媽出什么問題了,不是剛答應給那個經理抽成嗎?”周南一聽更沒好氣了,從褲兜里掏出煙,脖頸夾著電話,就給自己點了一支。大口猛的吸了一口,煙草順著氣管走了一遭,再一呼,煙霧繚繞中,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 ? 電話那頭聲音也繼續著,“您是答應了,可是那個經理翻臉不認人。我聽打聽了一下,好像是另一家公司往下壓價。那可不是那些抽成能比的。”說完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 ? “廢物!”周南在門口氣的直跺腳,“一群廢物!”說完,就摁斷了電話。又吸了一口煙,這回卻覺得胸腔仍舊是憋悶的,氣的一下子就扔了煙,用腳狠狠的攆。末了抬頭看了一眼死寂的房門,欲言又止,終究是下了樓。心道那可是將近一千萬的生意,耽誤不得。
? ? 皮鞋踏在臺階上的空空的聲音漸漸的變弱,直到消失。灰塵仍舊門窗縫隙泄出的斑駁的光影中肆意的飛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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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張北有了點意識的時候,最先聽到的是自己行走間,骨骼之間咯吱咯吱的響聲,張北一瞬想到的是自己看的僵尸片里剛剛被咬的僵尸。
? ? 屋子里黑漆漆的,兩層窗簾拉的死死的,也不知道外面是陰天,還是月光被擋在在窗外。拖著僵硬的身子,張北也沒開燈,摸索著到了浴室。開了浴室燈一剎那,晃得張北有點睜不開眼,下意識的伸手去擋。眼睛適應了燈光以后,張北從鏡子里看到了一個陌生的人。
? ? 皺皺的襯衫掛在身上,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黑的,灰的,也看不出是什么的東西斑駁的粘在上面。肩胛骨突兀的支棱出來,顯得襯衫里面空蕩蕩的。蓬頭垢面,胡子拉碴,臉也黑黢黢的。干癟的臉上眍?著一雙無神的眼珠,眼角處還掛著眼屎,臟兮兮的。嘴唇也不知道爆了幾層皮,張北伸手拽了一塊,一不小心牽扯了皮肉就出了血。下意識伸舌頭一抿,也沒嘗出什么味道。味覺一牽引,就聞到一股臭臭的味道,好像有身上的,也有屋里的。
? ? 張北愣怔的看了鏡子里的人好久,鏡子里的人也愣怔的瞅著他。張北歪歪頭,鏡子里的人也歪歪頭。張北眨眨眼,鏡子里的人也眨眨眼。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兒,也沒什么意思,張北轉身一把開了淋浴。冰涼的水嘩嘩的沖下來,打在張北的頭上、肩上,凍得他一個激靈。
? ? 沖了一會兒,水漸漸的燙了起來,滾燙的水帶走了張北什么的冰冷,皮膚也慢慢的燙紅了,身體也靈活了許多。擠了一坨洗發膏揉成了泡沫后打在頭上,還是感覺頭發油膩膩的。連著用洗發膏洗了三遍以后,張北才覺得腦袋輕快了許多。
? ? 水仍嘩嘩的流著,頭發被水澆的成片的蓋在了頭皮上,完全遮住了視線。張北從櫥子里找到澡巾,仔仔細細的從臉搓到了腳,把皮膚挫的一道道的紅印,鎖骨肋下腰間幾處皮薄的地方都破了皮,打上沐浴露后沙沙的疼。
? ? 一直沖著水,水溫又慢慢的變冷了,流到地漏的水變干凈了,浴室里臭臭的味道伴著熱騰騰的蒸汽也消散了。張北關了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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