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期,被譽為大黃金時代,那時候的思想界、文藝界,是真正意義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能在此階段生長并發展壯大起來的墨家,列儒、墨、法、道四大家之一,是非常有潛力的組織,請各位看官務必留意,這里用的是組織。組織這種穩固的結構,促進了墨家迅速的崛起。記得中學課本有一篇古文,主要講墨子與公輸班斗智的故事,故事中也提到,墨子已派了幾百門人,他們熟練掌握墨子傳授的技藝,幫助守城,因而楚國(待考證)放棄了攻打行動。此事可作為其組織已有成熟健全發展的一個旁證。但同時,組織這種穩固的結構也要求統一的思想,這就是墨家變得陌生的開始。
墨家的核心思想是兼愛,兼愛即是兼而愛之,這里面無論是相親相愛的雙方,或是不共戴天的兩派,墨家自己堅持兼愛,并希望能采取措施,促使雙方也能兼愛對方,這比起儒家的義利之說應該是更高的思想境界,比起道家的無為之論應該是更積極的人生態度,但卻是著實敵不過法家的,尤其當時各國的競爭壓力巨大,只有法家能實實在在的富國強兵。墨家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兼愛的理念對人們來說,逐漸陌生,不止在國君那里,也包含普通百姓。
那么說,兼愛作為一種理念,其實和忠恕、無為差不多呀,就算它再高明,又何至于令其自絕于社會呢?這里,就需要回到它作為組織的前提去了。
墨家作為組織,有很強的組織紀律性和嚴密的管理,對其成員的思想政治素質要求,是很高的。參加墨家,成為墨者,必須要特別能吃苦耐勞、樂于奉獻,必須要有為群眾扶危解困,為和平不懈努力、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的精神。因而,他的有效成員在逐步減少,他的信徒在向其他思想分化,而它自身又容不得沒有堅定信仰的人存在(若有堅定信仰,則要求無私奉獻,若沒有堅定信仰的人,想要脫離組織大概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但是,難道是墨家的理念有問題,對自己的要求不夠嚴格造成的嗎?恰恰相反,是太嚴格造成的。即便是在物質條件落后的封建社會,人也是與其自身相關的社會關系的總和,墨家這種不求利己但求利人的態度,越是要求嚴格,就越要求人的執著,以至于要超越理性,拋棄自身作為人的一些權利,而將自身視為為社會發展貢獻全部光和熱的工具,這本身是不利于其組織的穩定發展的,當然,這理念,對于個體來說是值得追求的,對于組織來說也是值得推崇的,但信奉并踐行理念的人,畢竟有限,而且還會逐步減少、減弱。隨著戰國的強弱分化,要想靠組織的有限力量繼續維持和平,也就逐漸不可能了,因而,大的夢想既碎了,小的夢想也就不再具有成長為大夢的邏輯合理性。
墨家的集體理念是正確的,但是應用到個人,始終必須注意個體在群體中的獨立性,個體不只是精神感召的追隨者,也是物質需要的追求者。對其追隨者,始終不能保障基本的物質需求,而一味的以精神萬能說教,不僅是自絕于己,也是自絕于社會。那組織內部的培養呢?選取有志之士,來領導呢?這樣想,又走到個人英雄主義的歷史唯心史觀里,組織的領導不能決定組織的成敗,組織集體的全部才可以,內部培養也不能違背人的需求的基本原則。
墨家,以其先進的理念團結了一批人,迅速的發展壯大了。之后,又因其過分的精神苛求,無視社會現實、忽略或無法滿足成為作為個體人的社會需求,又促使其自身組織的退化消解。大概,這就是墨家陌生而沒落的一些教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