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廚娘袁曉和卻一天都沒精神,跟丟魂似的,饑腸轆轆的我啃了兩塊餅干,心里罵這個廚娘沒職業道德,嘴上卻表示了革命同志之間應有的關懷:“不舒服?不開心?要不一起去公園轉轉?”
公園里到處是一家老小遛彎兒的,情侶在長椅上卿卿我我,小孩子在噴泉里撒歡兒。趁著幾個小姑娘離開,我快步搶在一對情侶前面躺在那個長椅上,一邊招呼袁曉和過來,一邊得意地沖那小兩口眨眨眼,以示勝利。
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坐了好一會兒,來來往往的疲倦老人巴望我們快點兒滾開,我只好弱弱的問袁曉和,“大姐咱是走還是接著坐著,路人都找不到休息的地兒啦!”
我的問話似乎繞了整個地球才進了她耳朵,姑娘回過神來,拿出手機給我看她朋友圈。
“喲,這么多代購!”我粗略劃拉了一下。
“他結婚了。”她指指在大批廣告圖中間一個曬結婚證的,“你看那結婚證是不是跟鬧著玩兒似的。”
一片形勢大好的代購單里混著一本正經的小紅本,確實像鬧著玩兒。
我飛速運轉我的大腦,總算隱約想起似乎是見過這個人。結婚的人是劉峰,照片跟本人一樣,一副讓人記不清的長相,乍一看以為照片打了馬賽克呢。
過了三秒鐘,我回過神來問她“還是那個人?”
她點點頭。
我看著袁曉和失落的臉,原來已經這么久了。
“你看倆人離得多遠,而且笑得多假,我家力宏的結婚照就是這樣的!”我一本正經地安慰道,“完了,他喜歡男的,這是找了個同妻!幸虧沒跟你在一起!寶貝兒你福大命大!”
她似乎沒聽到我的話,只是呆呆的看著我,像是說服我,又像是說服自己,“他是結婚了吧。”
大一那年,一個男同學來找袁曉和,順便喊了劉峰一起來玩兒,袁曉和就這么認識了劉峰,原來兩人高中還是鄰班,居然一直沒見過。袁曉和說她一直都記得第一次見劉峰時候的樣子,記得劉峰的笑臉,記得那晚的微風,記得華燈初上時候河水的波光粼粼。在異鄉的三個年輕人聊起很多以前的事情,一起吐槽奇葩年級主任,一起回憶那些考砸的日子。就是這些簡單瑣碎的小事兒,袁曉和卻覺得那天是不一樣的:因為劉峰。劉峰偶爾吸一口手中的香煙,煙味兒彌漫,氤氳在昏黃的燈光里,袁曉和看著劉峰的側臉,四周的喧囂似乎都遠去,連丑惡的煙味都被鍍上很美的東西,像是幻覺,氣氛卻真真是極好的。
按常理,袁曉和平時也反感抽煙的男生,但是劉峰抽煙,她反而覺得很有味道,這種失去原則的情況一出現,我們就可以斷定,要么對方顏值高,要么就是姑娘你陷入了純情。從馬賽克的,哦不,劉峰的顏值看來,袁曉和可能是fall in love了。
她變成一個瘋狂的暗戀者,開始到處打聽這個男生的事跡,還悄悄把這家伙的社交網頁看了又看,對所有評論都如數家珍,每天除了看看他有沒有新動態,就是滿懷期待地在人群里四處張望,用她的話說就是好像這樣張望就能如愿地再次遇見……
對我呢,袁曉和變得帶答不理的,切切,見色忘義的臭丫頭片子。本以為再過一陣子沒準兒我就形單影只了,萬萬沒想到一直到畢業、工作,我們都還幸福生活在一起,用歌里唱的就是:你耕田來你織布,你挑水來你澆園,我倆好似鴛鴦鳥,比翼雙昂昂昂飛~~~~在人間吶啊啊。
原來,自從袁曉和唐突的告白之后,這倆人就再少聯系。
那時候,袁曉和總是期待和劉峰聊聊天,即便就是說些有的沒的,然后不知道為什么顧自傻笑,“姐們兒正常點兒行不?”連我都快要以為這便是戀愛里最細小而甜蜜的幸福了。然而劇情總是剎那反轉。當初來玩兒的那個同學突然跟袁曉和說:做我女朋友好不?這傻姑娘正滿心想著劉峰呢,斷然就把人家給拒絕了。情急之下,她也向劉峰告白了,“我喜歡你!”,劉峰也斷然把她給拒絕了。倆人由此尷尬起來,劉峰說不可能跟自己哥們兒搶姑娘,更重要的是,在他眼里,這袁曉和就是個路人甲,根本不是自己的菜。
許多年過去,我以為這事當時就結束了。
? 可是路人甲袁曉和說“沒有,即便如此,我還是心存僥幸。”她說的聲音那么小,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 自那之后袁曉和與劉峰鮮少見面,但偶爾有聯系。她跟我說,“有一次他找我替別人考試,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說有親戚過來看病,我逃了兩天的課跟著去忙前忙后;不管他找我干什么,我一定盡我所能。我多想跟他一起去看前面的世界,我多想遇見什么事情第一個就和他分享,我多想就像我夢見的那樣,挽著他的手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可是,我依然只是個路人甲,偶爾在網上遇見也只能是簡單寒暄,說的多了便會更加疏離。”
? 這不前幾天,520這天,人家曬結婚證了。
我問袁曉和,難過么?
“有點兒,”她停下來安撫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們根本不是戀人,甚至連朋友也算不上,但是我這么惦記了他五六年,惦記到自己都快渾然不知了,關心他的每一個動態,搜索有關他的每一個故事,試著用不咸不淡的語氣跟他隨便聊兩句,已經成了我生活的常態。忽然看到他結婚的消息,我的心沉了一下。到了這個歲數,每個人固然會結婚。這很正常,我早該想到,可是我怎么還是覺得這么突然,這么難以接受,因為結婚的不是別人,是他!而且我現在有點兒難過,我甚至都沒個身份去為這事兒難過,哪怕就,就難過一下。”
我輕輕拍著袁曉和的肩膀,看她清秀的面龐拂過一絲哀傷。
唉,袁曉和,六年可不短,我知道你難過了,不只是有點兒。
好久以后,她淡淡的說“不管他結沒結婚,我們再也沒什么關系了。盡管從來也沒有什么關系,盡管我從來也沒遇見過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