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歲月如歌

? ? ? ? 時光荏苒，歲月如歌。我如今也已經(jīng)年過六十，應(yīng)該算作老年人了。可是想起我奶奶，一些往事仍然歷歷在目，恍如昨天。

? ? ? ? 奶奶是光緒二十三年丁酉年（1897年）出生，今年是她老人家誕辰120周年。 奶奶娘家是黃村飲馬井，他父親做花生買賣，說不上是大富大貴，也算是殷實之家。家里有瓦房六間，平房四間。奶奶二十一歲嫁到我家，上有公婆，下有小姑子，爺爺比奶奶小三歲，當(dāng)時只有十八歲，還沒長夠個頭，日子過得比較艱難。

? ? ? ? 我家有三十多畝地，沒有牲口，所有農(nóng)活兒都靠爺爺、奶奶和太爺兩雙手，春天該耕地了，她娘家爹就帶著牲口來幫忙。二幾年爆發(fā)了直奉戰(zhàn)爭，太爺被流彈打傷了大腿不治身亡。

? ? ? ? 我爹出生后，家里四口人，家里都靠爺爺、奶奶勞作。 奶奶長的身寬體壯，臉上有幾顆淺麻子，后來年歲大了就不太顯了。除了不會耪地，搖耬、耩地、薅苗子、拔麥子樣樣都行。年輕時，一口袋黃豆咯吱窩一夾，就能從場院搬到屋里。她沒讀過書，但是趕集口算賬張嘴就來。過日子也會精打細(xì)算，但是不吝嗇。逢過大麥二秋忙不過來時需要叫短工，家里人吃棒子面，給短工吃白面烙餅。

? ? ? ? 在奶奶的操持下，家里的日子漸漸有了起色，買了一頭牛，還買了一頭大叫驢，個頭和騾子差不多。后來“七七事變”日本鬼子打團(tuán)河，槍支流落民間，大興形成了多只土匪，大叫驢被土匪搶走了。 我爺爺和我爹屬于兩代單傳，因為我是長孫的緣故，打小兒爺爺和奶奶就對我疼愛有加。在兄弟姐妹中我實際上應(yīng)該是老八，街坊們都說我媽犯七女星，一連生了七個閨女，但是存活下來的只有大姐、二姐，于是我就成了老三。六零年家里人吃高粱面，我和爺爺吃棒子面，家里人吃谷糠、野菜，我和爺爺吃高粱面。一老一小在家里算是“特權(quán)階層”。后來奶奶年歲大了難免做些糊涂事。我上高中時，大年三十在家待煩了，去同學(xué)寶金家玩，奶奶在家鬧翻天了。坐在地上拍著大腿直哭，非說她大孫子被人拐跑了。等我回到家她也啥事都沒了，沖著我直樂，我是又好氣又好笑。但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不能怪她，大年三十是舉家團(tuán)圓的日子，真不該在這個日子只顧自己高興外出串門兒，惹她老人家著急上火。

? ? ? ? 奶奶會過日子，辦事有里有面，但是也有莊稼人的小心眼兒。一九四八年的正月，北平和平解放了，傅作義的部隊接受改編住進(jìn)了我們村，我家也住了一個班的人。臘月里宰的年豬還沒有吃完，白天吃不讓讓人家不合適，讓人家吃豬肉又不多，奶奶就等掌燈以后再燉肉。后來當(dāng)兵的天一擦黑就和奶奶開玩笑：老太太，又該燉肉了。奶奶只好尷尬地笑笑了事。

? ? ? ? 六零年農(nóng)村大辦食堂，誰家也不準(zhǔn)存糧食，村干部家家戶戶翻。奶奶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偷偷藏了一壇子黍子，一直舍不得吃，后來發(fā)霉只好扔了。

? ? ? ? 奶奶在娘家的時候，推牌九、打麻將都會，嫁到我家后從來不玩，我爺爺和爹更是不會。也算不上是家風(fēng)，我們家?guī)状藦牟毁€博。 奶奶雖然不識字，但記憶力極好，特聰明，什么東西聽兩遍就能記住。我爺爺小時候上過兩個冬仨月的私塾，能寫能畫能算。我爹沒上過學(xué)，他所認(rèn)識的字都是我爺爺教的。由于爺倆都識字家里存了好多書，醫(yī)書、藥書、演義、話本都有。也經(jīng)常去北京城買些寶文堂印的小唱本。奶奶聽他們爺倆唱兩遍就全記住了，

? ? ? ? 我小時候經(jīng)常聽奶奶唱河北梆子、北京小曲。因為年紀(jì)小，有些曲子的詞只能記個大概。北京小曲《探清水河》的唱詞是：桃葉兒尖上尖，柳葉兒遮瞞了天。在其位的明公細(xì)聽我來言哪，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lán)靛廠，藍(lán)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宋老三。提起了宋老三，倆口子賣大煙，一輩子沒有兒只有個女兒嬋娟哪。小妞兒哎年長一十六啊，取了個乳名荷花晚字叫大蓮﹍﹍ 北京小曲《畫扇面》的唱詞： 天津城西楊柳青，有一位美女叫白俊英。學(xué)會丹青會畫畫，這佳人，十九冬，丈夫南學(xué)苦用功，眼看著來到四月當(dāng)中。? 四月里立夏缺少寒風(fēng)，白俊英繡房好似籠蒸。伸手拿過白綾扇，高麗紙，白生生，油漆股子血點紅，小扇子雖好缺少兩座城﹍﹍

? ? ? ? 歲月如歌，年代越久遠(yuǎn)越醇厚；歌如歲月，越是經(jīng)過時間的沉淀越覺得優(yōu)美。奶奶去世四十多年了，她唱的那些小曲還時常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時間越長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