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處的時候,吃飯是件極簡單的事情。譬如兩根小黃瓜、三根小辣椒或者一把花生米之類,可以佐點酒。一兩嫌少,二兩略多,一到二兩之間,隨便。
今天中午,啃了只蘋果。能喝點兒嗎?沒試過。沒喝酒,總覺欠點什么——看來,我是有些貪杯之人。不過,中年之后,飲酒而不酗酒,喜歡而有節制,亦算得無傷大雅吧?
昨晚又接到李先生電話——最近倒是常打電話過來,卻未見其人。他會說近日見到某某或者某某了,都是些前幾年的朋友,有的一度過從甚密,而今都聯絡稀疏了……他說大家回想起來,都挺懷念海月先生的茶桌的。
當初大家離得近,實在太方便了,這屋那屋的,串來串去,沒覺得有什么。后來,各奔東西,去謀自己的生路,喝茶聊天的地方倒是有,但都不像坐在海月先生旁邊那么放松、那么自在。
誰都知道,李先生是個有些屌兒郎當的人。但他的這番話,我倒相信了幾分。他說的那段時間,我開了間三十平方的小店。那種尖頂的瓦房,很舊,木窗的縫隙是用舊報紙糊上的。因為多少有點漏雨,墻皮顯得斑駁。在有些事情上,我的確是懶。接手這間房子,我什么都沒干,就是搬進去幾件破舊家具,墻上掛了幾張舊字畫,然后就半掩著門迎客了。
有天大早,有位中年男士來訪,看樣子像是搞設計的,還挺資深。寒暄幾句,便夸這屋“一間草堂”的感覺做得很棒,走的是風雅一路,書卷氣十足……說著掏出電話便打,給別人介紹這“一間草堂”。我聽出來接電話的是我的熟人,對方也告訴他本來就跟我相熟,也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其實,我是沒有資格說李先生屌兒郎當的——人家是在屌兒郎當地做生意,而我可能是在溫文爾雅地說著廢話。弄了好幾年,茶沒少泡,話也沒少說,墻上掛的東西基本沒賣……唉,做個生意人,我真是太不合格了!
現在,有人說懷念那張破舊的茶桌,我是否該有幾分欣慰?坐在桌前,靜靜地泡茶,聽別人絮叨,算不算我對社會的一份貢獻?最起碼,是積了份陰德吧?或許我死之后,是要能上天堂的。
李先生說,他們因為懷念我,商量著要找個僻靜之所請我吃飯——有這個必要嗎?倒不是懷疑他們的誠意,主要擔心他們找不到所謂“僻靜之所”。我確信——再靜,能靜得過當年的“一間草堂”嗎?
此情可待成追憶,就讓往事如煙吧。只不過你要知道,你在我身邊——我心平氣和,和顏悅色,靜靜地給你泡茶,聽你訴說,并非沒有自己的苦楚和煩憂,而是我覺得,大家都不易,需要攙扶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