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故事征文‖一樁與狗肉有關的命案

1

去“狗森公”吃狗肉是廣東佬阿健每年冬春二季雷打不動的滋補方略,作為他的死黨,每回都被他拉了去,但我去了只喝啤酒,吃點花生米,阿健說我是假正經假仁慈假斯文,不吃狗肉就是不吃狗肉,跟正經仁慈斯文什么關系呢!雖然每年被他上綱上線,每年被他揶揄,但我還得去,不去他不高興,去了回來照樣補一桶方便面,這種狀態至少2年了吧,阿健基本上每個月去一次“狗森公”,他的理論是:冬要補春要滋,得!好吃就是好吃!還偏給安一個冠冕堂皇的名目!

“狗森公”位于永豐路,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廣式排擋,典型的廣式風格,“狗森公”與其他大排擋的最大的區別是一年只開張冬春二季,立冬那天開張,立夏那天關張,這么多年來就不曾變過,也算是個有原則的大排擋。

站在店門口的依然是二當家阿俊,一見到我們——我、阿健、劉曉華、洪斌四個人就笑咪咪的打招呼遞煙,并高聲向內堂喊:老青島純生1打,靚狗肉3斤,肥腸2斤——這是阿健每次來店里必點的。

我們坐下喝茶、吸煙、吹水,不一會阿俊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神秘和的說:你們相不相信有鬼?相不相信吃狗肉狗會索命?

阿健吐了口煙,笑道:信你個大頭鬼!吃個狗肉狗就能索命,那你店里人早都沒命了,你們常年殺生呢!尤其是你,是店里二掌柜,賺了多少黑心錢!

阿俊有板有根的分辨道:是真的,那家伙常來我們店里吃狗肉,二個星期準來一回,清明節那晚就是在我們店里吃的狗肉,當晚就死了,聽說就是被狗鬼索命的。

洪斌表示很感興趣:怎么知道是狗索命呢?

阿俊忙回:怎么不是?那家伙清明節那天死在浴缸里,頭皮被揭去半邊,肚皮都快撐破了,臉扭曲變形了,鼻子嘴巴眼睛都擰到一塊了,七竅流血,血都染紅了一缸子水,死狀太蹊蹺了,而且又是在清明節那天,多邪乎!

阿健向我呶了呶嘴:你信嗎?

我丟了顆花生在嘴里,含糊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阿健皺了下眉頭:我敢打賭,絕對不是什么狗鬼索命,沒那么邪乎!

這時熱氣騰騰的狗肉火鍋端上來了,阿俊幫我們開了四支啤酒,每人一支對瓶吹,杯子都省了,洪斌有點犯悚:健哥,我們還開懷大吃嗎?別真就這么邪門!

阿健一仰脖半瓶啤酒下肚了:安心吃你的吧!要有那么邪乎這世界早就淪陷了,殺生的還活得好好的呢!

阿健這么一鼓舞,幾個人就放開了吃,吃的大汗淋漓,我向來不吃,就另點了盤鹵水拼盤慢慢嚼,阿健見我這副樣子,揶揄道:就你假斯文!

吃得忘乎所以的幾個人,不一會也就這個事丟開了,胡吃海喝一頓,結賬時已是凌晨1點多,洪斌搶著把單買了,出了門各自散了。

2

次日,我問阿健:你覺得那家伙怎么死的?

阿健隨口回了一句:多半是食物中毒唄!

我向來不八卦,但這件事多少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問阿健:你懂的多,腦瓜子靈,你估計是什么事?

阿健不置可否,停了一會說:要真相也不難!

阿健平時愛看些偵探小說,我所知道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看過《尼羅河慘案》、《東方快功謀殺案》和《云中奇案》,松本清張的看過《女人階梯》和《砂器》,也算是個偵探推理愛好者,他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去黑佬家問問也許知道些細節啊!

當天晚上,我和阿健又去了“狗森公”,不是去吃飯,而是去搜料,阿俊補充了些信息:他啊,姓名不知道,大家都叫他“黑佬”,皮膚黑,長得墩實,1米75左右吧,起碼得80KG,反正不到40歲吧,就住在馬路對面那個小區,他那個死法,任誰都會認為是鬼索命啦,所以他老婆都沒報警!

我問阿俊還記不記得黑佬清明節那晚點了什么菜,阿俊道:怎么不記得!他跟老何一起來的,狗肉3斤,鹵水拼盤1份,青菜1份,開始點了燕京啤酒半打,后來又加了2瓶,為了狗肉漲價,他還跟我扯了半天,之前不是78元一斤嗎?現在漲88元一斤了。

阿健:這幾樣東西也沒啥不對,都是常見的,對了,那跟他來的那個老何你認不認識?

阿俊:認識啊,他們是同小區的。

3、

洪斌聽說我們搞事,他比誰都興奮,問我們怎么搞,其實我們,尤其是我,也沒什么頭緒,就覺得這個事的真相可以探一下。

我們借衛生防疫站的名義去找了老何,在小區門口問了下保安,聽說是跟黑佬有關的事件,保安倒沒含糊,直接告訴我們幾棟幾樓。

老何老婆給我們開了門,老何正苦著個臉呆呆的坐在沙發里,甚至沒問我們要驗看證件,估計被黑佬橫死這件事嚇傻了。

老何聽說我們是想了解黑佬的事及清明節那晚在“狗森公”吃飯的細節,不等我們問就開口了:真真是個奇事!個個都說是不該吃狗肉被怨狗索命,我不也吃了嘛!我不是好好的嘛!”老何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是飄移的,口氣是不堅定的,舌頭發顫,這表明老何其實是害怕的。

阿健:你們從“狗森公”出來還去了別的地方嗎?

老何:沒有,直接回家了,我記得回家時不到12點,但凌晨2點鐘左右,黑佬老婆打電話給我,說黑佬爆死在浴缸里,我馬上跑過去看了。

我:你到時見到黑佬是一個什么樣子?

老何:那還成個樣子?那太惡心了!黑佬耳朵里、眼睛里、鼻子里、口里都流出血,整個面孔都扭到一塊了,肚子跟氣球一樣鼓,滿缸子血,頭皮也好像被什么扯去了半邊,還有就是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好像跟什么人在拼命似的。頭皮都被扯掉了,這難不成真是狗扯掉吃了?

阿健:聽說你們根本沒有報警,怎么沒報警呢?

老何:我問過他老婆要不要報警,黑佬這一死,我有嫌疑啊,他老婆邊哭邊說“報什么警!一看就是橫死!這是報應!怨狗來索命了”,黑佬一年吃多少狗肉你們知道嗎?他老婆堅信這是怨狗報復!我也是半信半疑。

阿健:他老婆說這是怨狗索命?

老何:是啊,就是他老婆說的,他們兩口子感情不好,經常吵架,黑佬常常打他老婆,每次都打得鼻青臉腫的,打的多了,他老婆就罵“我奈何不了你,你打吧!你打死我!我變成鬼來找你,讓你不得好死!就算我不能來找你,怨狗也遲早會報復你的,你會招報應的!”

阿健:你那天有什么不良反應嗎?

老何:沒有,只是到他家見到黑佬時吐了,那天我喝多了,我平時就2瓶的量,那天喝了4瓶,開始黑佬叫了半打,后來又加了2瓶,我說喝不了,他說回家沒啥意思讓我再陪他喝一瓶,喝的我頭暈轉向,我回來澡都沒洗就睡了。他老婆打了我3次電話我才聽到,睡的迷迷糊糊,聽他老婆說他死了,把我的酒全嚇醒了,一到他家看到他那個樣子就吐了。

我:在他家你沒發現什么異常嗎?

老何:沒發現什么異常,他老婆把小區里的保安和物業叫過去了,反正我到時保安和物業先到了。

我:他老婆什么反應?

老何:他老婆邊哭邊罵,罵黑佬得罪了狗,招怨狗報復了,被怨狗索了命了,來來回回就這幾句了。

4

我們又去找了到過現場的保安和物業管理員,回憶的情況都差不多,沒多少出入。

只是保安補充了一點:我是最先到的,異常倒沒發現,就是看到黑佬老婆在往浴缸旁邊的馬桶里倒東西。

阿健:倒的什么東西?

保安:好像是粥。

我:你再回憶一下,確定是粥?

保安:不知道是粥還是糖水,反正有綠豆,我聞到綠豆味。

5

晚上我們在永豐路一家豬肚雞餐館吃飯,點了一整只豬肚和半只雞,阿健不急不徐地喝啤酒。

洪斌問:健哥,問了這么些人,有真相沒?是不是真的有鬼索命這回事啊?

何健:哪有什么怨鬼索命之說啊!迷信很多時候只是個幌子,就是拿來嚇人的。

我看了阿健一眼:你有頭緒了?

阿健:有些思路,但還不能確定。還要搜集點信息。

我:什么信息?

阿健:去黑佬家一趟。

次日下午,我們再次以衛生防疫站的名義去了黑佬家,她正在廚房里打掃衛生,見到我們,從廚房出來,手里拿著抹布站在客廳的茶幾邊,她就那么站著,甚至都沒給我們倒茶水,從黑佬老婆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什么,沒有悲傷,估計黑佬已經火化了,家里沒什么痕跡。

阿健假報了自己的身份,并介紹了我和洪斌,她也沒細問,也沒問我們要證件,只是淡淡的說:防疫站的人不是該去“狗森公”嗎?

阿健斜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問:“你有沒有懷疑過你老公是食物中毒?

那個女人低著頭,似乎無意間接了一句:會是食物中毒嗎?死鬼的那個死法,誰能相信是食物中毒?要是食物中毒,為何老何沒事?不是說他們一起吃的嗎?

阿健又瞟了她一眼。

阿健:“狗森公”我們調查過了,食物沒什么問題,況且我們了解到,你老公那天與你們小區的老何一起吃的,他也沒事。

那個女人把抹布扔在茶幾上,打著哭腔罵道:誰都知道這短命鬼是招報應了!吃了那么多狗肉,不招報應才怪!

我們都沒吱聲。

阿健問:“可以看看你的冰箱嗎?”

那個女人點頭默許。冰箱里也沒什么東西,冷藏室有幾個蘋果,一個洋蔥,一個菜花頭,幾瓶純牛奶。冷凍室有一小袋綠豆,幾條香腸,一塊豬肉。看不出什么異常,阿健拿起那袋綠豆看了看,包裝袋已被剪開過,用一個黑色的雙尾夾夾著,從包裝袋的容量來看,綠豆應該是被倒出了一大部分,包裝袋的另一面貼著實多惠超市的標貼,是打稱的信息,顯示綠豆是4月3日買的,重0.452KG,單價是13.92元/KG。

阿健端詳良久,將這包綠豆放回了原處,隨口說了句:天氣熱起來了,綠豆糖水最下火。

那個女人沒接話。

6

阿健沒再問什么,我們下了樓。

洪斌道:健哥,也沒問出什么呀!得,還是一頭霧水!

阿健:誰說一頭霧水?答案已經有了。

我和洪斌都異口同聲叫:什么?

阿健問我要了棵煙,吸了一口才說:八九不離十了,這是謀殺。

我和洪斌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謀殺?你是說謀殺?誰殺的?難不成是老何?

阿健:走,回我家再說。

我們回到阿健家里,他又點了棵煙,吐著煙霧說:黑佬是他老婆害的!

這一驚非同小可!是他老婆害的?怎么害的?老何和阿俊描述的那個慘狀,是他手無寸鐵的老婆制造的?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阿健清了清噪子,慢條斯理道:不用他老婆費什么勁,只要一碗綠豆湯就可以致他的命,狗肉遇綠豆,必死無疑!我已經做過試驗了,今天去黑佬家,只是為了進一步證實而己。

7

阿健把我們領到他家后院,我們看到了一只大老鼠,死了,肚子上一個大窟窿,腸子和血流了一地,面目猙獰,阿健問我們:看出什么沒?

洪斌沖阿健道:解釋一下。

阿健:我給老鼠喂了大量的狗肉,又灌了不少綠豆湯,不一會老鼠的肚子就開始發賬,越撐越大,幾乎要爆炸,老鼠痛得滿地打滾自己扯自己的頭皮自己挖自己的肚子,腸子就流了這么一地。

洪斌:我懂了,頭皮是黑佬自己扯下來,七竅流血也是內部器官被壓碎造成的吧!

阿健:對,就是這樣!

洪斌:我靠!這么隱密!高手啊!看不出來!

阿健:嶺南一帶的人都知道這個,在“狗森公”,有蕃薯粥、有白粥,幾時有綠豆粥?

8

洪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健哥,我們要不要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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