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結束了在家里“醉生夢死”的生活,上課看書之余,也恢復了上學期看奇葩說的習慣。講實話,愛奇藝這個節目制作的還是很棒的,邀請了很多著名的辯論選手,對一些值得思考的問題進行爭辯討論。雖然為了節目的娛樂效果,進行了很多諧謔的處理,但很多時候還是能引發一些思考的。(是不是該給我發點廣告費2333)
最近看完的一期比較沉重,題目是《該不該鼓勵絕癥病人活下去》,其實討論到最后,已經不是在說究竟該不該鼓勵的問題了,因為正如羅振宇在節目里所說,在生死這件事上,我們所有人都在生的一邊,沒有人在死的一邊,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在沒有特定的情況下,鼓勵他人是生,或者死。
中國人在面對死這件事情上面是很不擅長的,甚至連討論都是忌諱的。路過他人靈堂花束,都要撓撓頭,吐吐沫什么的。這不是批評之類,因為這是深埋在中國人的文化基因里面的。幾千年前那位最偉大的圣人孔夫子就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事情是被諱言的。
也許在我們身強力健之時,它的弊處不是那么的顯著,可一旦我們或者身邊親友出現了身體的不適,將會對我們產生巨大的心理壓力。
馬東老師在節目里有說,所有有宗教的民族,關于宗教的一個出發點,都是死亡開始,因死而告訴你怎么生活,或者說他試圖給你解釋生死。那些民族,因為有了宗教的寄托,他們不再認為死是一個結點,反而會認為那是一個洗滌靈魂,重新開始的起點,所謂解脫,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身邊人的精神創痛。
可是中國人,或者說,漢族人,有很多人缺少了這一課,這也就讓我們更加難以面對生死。
我并不是在空口白舌、自以為是的說著這些話。其實起因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爺爺住院,因為心臟停跳,深度昏迷,一直在ICU病房搶救。暑假在醫院待了半個月,ICU病房每天只能進入探視半個小時,剩余的1410分鐘,所有病患的家屬都只能拎著一張席子來,隨便坐躺著,擁擠在電梯前,走廊中,樓梯間,等待。
啜泣,號啕,垂淚,干嚎,抽噎……我不知道形容哭的到底有多少種形容詞,但卻真真切切的看到。太難面對了。
爺爺就那樣躺著,一動不動。輕輕的、顫抖的去撫摸他緊閉的眼睛,被呼吸機打進的氣振動的下頜,再翻開眼皮看那散亂而漫著淚水的瞳孔,才真實的感受到這具身體真的是毫無自主意識的躺在這里,我寧愿相信這是別的誰的軀體,可是不能,卻是我的至親……
如果生命的本質為靈魂的話,那他的生命應該是暫時(我渴求是暫時)去到了外太空,或許永遠都找不到回家的路。病房很冷,是個被機器和插管包圍的籠子,毫不留情,只有握住爺爺腫脹蒼白卻還溫熱的手,我才能拼命告訴自己,我的呼喚他可以聽得見,雖然他說不出來,卻也在用身體拼命的試圖撫慰我們。
我不能認可靈魂沉睡的生命還是生,可我又絕不承認,這樣溫暖的軀體是死。生死之間,難辨。
在我們對面的是一個話嘮的男人,白天總會看見他與人攀談,半夜的走廊里也總回響著他震天的呼嚕。他的兒子在里面躺著,偶爾會有兒子的年輕朋友來探望,他便陪著,笑著,說著,倒是沒見哭。
卻有一天,從病房探望出來的我,沒看見他拉著別人詢問情況,尚沒顧上奇怪,就瞟到他默默的離開走廊白亮刺眼的燈光,躲進樓梯間的黑暗里,沒有聲音的,肩膀聳動。抬起頭,抹了一下臉,再埋下頭。我就那么呆呆的坐在燈光里,看著,突然感覺這個一直離我很遠的男人,近了,近到我都有眼淚要奪眶而出,近到那種壓抑的哀痛都滲到了我心里。
在這之后某一天,再來醫院,鋪蓋都已經沒有,我沒敢問爸爸結果。
還有一家,第一天來就引人注目。二十八九歲樣子的一對夫婦,把毯子往我們床尾的地上一鋪,兩個人一屁股坐下,互相不睬。然后不知怎的,男人突然開始罵,女人開始哭。持續了幾分鐘,女人含糊不清了一句“我,我也不知道會成這個樣子啊……”男人聽到,“騰”的一下蹦起,用壓住所有人的音量指著女人罵“你他媽敢說不知道?!燒了兩天了你他媽的不知道????我打死你這個臭娘們!”愣愣看著,不知所措。男人的母親死命拽著胳膊“別吵,別吵,這是病房……”男人保持著動作,氣喘吁吁,怒目圓睜,女人不看他,背對著哭,就這么僵持著。過了半分鐘,男人眼眶漸漸紅了,啞著嗓子:“妮兒燒了兩天你都不帶她看,非得到燒抽了才告訴我?!比缓箜樦赣H拉他的動作慢慢跌坐,抱住膝蓋,不再說話。
過了兩三天,探視結束男人興高采烈的走回來,問他,一揮手,滿面笑容:“哎,小孩子嘛,哪有那么多事!燒抽了正常,沒事,過兩天就好啦!”我也不由笑了笑,心里默默祝賀。
又三四天,再來醫院時,發現旁邊換了一家,悄悄拉住大伯:“大伯,那一家呢?好了?”拍了拍我頭,嘆一下“人沒了,走了?!蔽曳磻撕芫貌爬斫饬诉@“沒了”的含義,前兩天不是還好轉的來著?怎么這么突然就……一歲四個月的孩子啊,什么都還沒看到過,什么都還陌生一片,該多遺憾,而那位母親又該多后悔。
罷了
說到關于怎樣面對死亡,想起了以前一位同學借給我的一本書《相約星期二》,書的大致內容是一個學生記錄了他的老師莫里教授得漸凍人癥直至去世的一段時光里,給予他的人生教誨。
我當時看完寫了一段話:我們多少人比要看著自己漸趨僵硬死亡的莫里教授幸運得多,我們可以自由的行走,自由的歡愉,自由的進食......可多久了,我們都不曾真的感受到自由了?多久沒有感受到生之可貴了?多久都讓自己的靈魂沉睡過去,而不再觸摸了?多久沒有問過自己到底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值得珍視的?多久我們都將愛的勇氣深埋,而冷漠的行尸于世了?多久都沒有再好好看看那些一直陪著我們的人了?......
大家可以看一看這本書,書并不長,幾個小時就可以讀完,看看一個將死之人對于生者的勸誡。
孔子說,不知生,焉知死。但我想說,不知死,何來生?死亡存在的最不可或缺的原因,就在于讓我們珍惜在這個世界上能看到天空的每分每秒。如果生命可以無限延長而不絕,我們的存在反而沒有了意義。在有生的時候去思考死亡,才能不醉生夢死。
向死而生,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