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看《七月與安生》這部電影。海報發布的時候,我覺得周冬雨不像我想象的安生,馬思純也不夠純。也始終下定不了決心去看,對任何由曾經讀過的書改變的影視劇作,似乎都有一種本能的小抵觸。或許是擔心它破壞了原文在我心中的想象吧。好像不看,就全然不會感到失望一樣。
昨晚在家,和大學時最親熱的閨蜜一起看了這部電影。意外的是比想象的好看很多。劇本改編的也很好,雖然已經跟原來那個《七月與安生》近乎是兩個故事了,但內核更加成熟,人物也更飽滿。周冬雨和馬思純演的都不錯,尤其是七月和安生撕逼的那場戲,把書中一筆帶過的人物情緒扎實地演繹出來,更真切些。看那一幕時,好像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女人真可怕,男人也真太不是東西。
小說里的安生是愛家明的,電影里我只看到安生愛七月。最后七月的抉擇也是一樣,不像小說中七月永遠保護著安生,電影里七月和安生交換了人生,由一直漂泊流浪的安生代替七月過上了平靜樸素的生活,而七月終于離開了家,甚至離開了生活永恒的禁錮,停留在不會老去的27歲。我覺得這個改編很成功,挖掘到了一種更高級的情感。沒有人是圣母,沒有人可以永遠原諒,也沒有人永遠可以選擇別人。無論我們如何任性而自以為是地張牙舞爪,最后左右也會向某個人俯首稱臣。你以為這是一種遺憾,其實這是一種幸福。就像那句雞湯一樣:當你有了真正所愛的人,就像突然有了鎧甲,也突然有了軟肋。而我們深深羨慕的人、深深嫉妒的人,也有機會成為我們自己。輪回,亦是圓滿。
觸動我的還有它令我想起年少無知喜歡安妮寶貝的日子。沒錯,我必須勇于承認一個事實,自己就是曾經傻逼呵呵地特別喜歡看她寫的書,為那些留著海藻長發光腳穿球鞋現在肯定月經不調的女子們默默流下淚水。高三的時候,枕頭下面長期壓著《挪威的森林》和她的《彼岸花》。我把她的書藏在書柜最里面的角落害怕被發現,卻總是在晚上翻出來看。她寫的書是我看過的第一本描寫“黑暗”的書。那些現在看上去有些做作的強調,對紅色蔻丹、白色襯衣和干燥皮膚的細致描寫,構成了一個個我想象中行走在水泥森林里的成人女性。我曾經天真以為,那就是我們未來的生活。雖然事實是,長大就是不用你媽告訴你也會自己穿上秋褲。那在夜里、雨里濕漉漉像小獸一樣的女孩子,只能存在在永遠未成年的幻想里。
但她至少寫了一種感情,女孩子之間的友情,更像是一個人的兩個對立面,一種深厚如相愛相殺隔絕難斷的感情。從而奠定了青春疼痛小說的女主人設流派,最直系如《左耳》里的黎吧啦和小耳朵。是不是每個女孩都會有這樣一個最好的朋友,一個雙生花一樣的你,一個最像你又最不是你的人,一個想把你的一切都給她,卻無法相互分享的人。
和那個她一起,我曾以為我會活成安生,自由自在充滿未知地走在遠方,而她會落地生根,過著平凡安穩的日子。卻從來不曾想過,當我們變成書中的年紀,我變成了七月,過著日復一日波瀾不驚的生活,她變成了安生,游走在我曾以為自己會到達的未知土壤。
我不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起,那么心甘情愿地渴望穩定,為此放棄那些遠走高飛的愿望。渴望地像是想去抓住稻草,對未知和變化充滿拒絕。也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起,她已踏上離我越來越遠的路,帶著義無反顧和不能回頭和我遙遙相距。遠得像是無法回來,像是已經適應不了這里的生活。
我不吝嗇告訴她自己多么想她,但一直像是無法得到回應。但我知道,一切都不像看上去的一樣簡單極致。我沒有真正的安定,她也沒有真正的自由。我們依然像是線的兩端,彼此顧盼牽扯,卻都沒有力氣拉斷。我們希望自己擁有的,希望對方擁有的,都還沒有實現。
27歲距離我們也不遠了。我們過上曾經想要的生活了嗎?我不禁地想,好像沒有,好像完全沒有,好像有些失敗。又不禁地想,還有她,還在努力做著我想做的事情。想到她還在這個世界上,我會甘心一點點。
一個人只有一種人生。我們不可避免地放棄,理所應當地獲得與之相應的回報。知道世界上有個姑娘,她在帶著一部分的我過另一種生活,嘗另一種味道。我羨慕她,嫉妒她,又深深地想念她。
只是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曾經踩住過我的影子,像我依賴她一樣依賴著我,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