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兵三連,苦不堪言
起床號響起…持續了一分鐘。
集合時間總共3分鐘,包括穿衣,鋪床,上廁所,下樓集合。第一次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做好這些東西,這確實讓我們有些為難,于是就鬧出了一些笑話,讓我現在回想起都覺得很可愛。
“快點,快點”。劉班長和另外倆個同排的班長催道。
大家都迷迷糊糊的揭起被子,都還像往常家中一般懶懶洋洋的。
“噔噔噔”,劉班長用一根內務板在床上敲得清脆響。
“你他媽的快點,遲了跑五公里去”。四班班長總是一副地痞流氓樣,狠狠地說道。不過這很管用。
大家瞬間從溫柔鄉掉到冰窟窿里,這才想起自己個當兵了,在部隊,又聽見班長的威脅,于是便驚醒了,慌亂了,害怕了……
“快點,別晃床啊,下面的誰啊,我去”。
床吱呀吱呀的響個不停,像在伴奏,或是嘲笑。
“唉,我褲子了,我褲子找不到了”。
“王濤,你把我鞋子穿走了,快,換過來,換過來”。
就這樣,每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緊張,興奮,嘰嘰歪歪,吵吵鬧鬧。
集合的哨子聲響起,我們全排的人都往樓梯口擠,不僅我們,其他排的都在擠。炸開了鍋,這比劉德華開演唱會都夸張吧。瘦小的我被大個擠在一個角落里,死死的卡在那,動彈不得。掙扎了半天,無奈之下,放棄了。閑余之時,我用眼睛掃了掃周圍,看見三個班長扶著欄桿,像是很開心的模樣,似乎把我們當做搶糖的小孩一樣幼稚,似乎在玩弄我們第一次緊張,慌亂,和忐忑的心理。
就這樣七七八八的站成隊伍,用指導員的玩笑話來形容,就是一幫剛出窩的土匪,衣衫不整。
“來,看看周圍”,指導員特意提高了嗓子。
于是,我們每個人都互相看了看,臉紅, 尷尬,忍不住笑出聲。
“你,帽子帶歪了,還沒緩過來啊,把你那坨眼屎扣干凈”。
“你,腰帶呢?趕快把褲子給我從屁股上提起來,別耷拉在那賣肉”。
“你,穿多大碼的鞋,為啥一只大,一只小”?
“你,衣服扣子扣住,褲子大門開了,就這樣看門的嗎”?
“你,那只腳的襪子呢?”
……
就這樣,在指導員好心的提醒下,我們互相嘲諷了一遍。
“都他媽的回去給我整內務去”??雌饋硭顾刮奈牡闹笇T第一次發火,不過并沒有后續。
我知道,這只是開始,是部隊給我們的適應期,這對于我們來說,是種煎熬,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
我們用了一周的時間適應起床的時間,適應在三分鐘內集合完畢,并且做到軍容整潔,其他時間都在整理內務,疊被子,疊被子,還是疊被子,偶爾被班長帶去訓練場,跑跑步,拉拉單杠,做做俯臥撐,仰臥起坐,就當是讓我們散心,同時,也看看我們各項的潛力。
九月底的一天早上,我們像往常一樣集合,心里都懶洋洋的,待指導員講完話便回去整理內務??墒牵庀氩坏降陌l生了。
“各班班長帶開訓練”。指導員下令。
“右后轉彎,跑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那天,我們跑了個三公里,做了俯臥撐仰臥起坐,又拉了單杠。就這,我們大多數都吃不消了,腿疼,胳膊疼,肚子疼,手上起了水泡。
體能訓練后,整理內務,洗臉,吃飯,再訓隊列。有好長一段時間,洗臉是種奢望,吃飽飯是我們的夢想。我們渴望久逢甘露,我們渴望老天慈悲。
每天重復著一切,跑步,拉單杠,仰臥起坐,俯臥撐,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累,累的像死豬,卻不敢死,撐著一口氣,還要賤賤的等著被部隊這些牲口班長宰割,對,是玩弄的宰割。
氣氛變得壓抑,我們每天訓練完后,閑余的時間,床都不敢碰,都只能癱在冰冷的地板磚上面,三三倆倆的,靜靜的,打著盹,誰都不愿意多說一句,不想睜開眼睛,就那樣,臟兮兮的,流著口水也行,只要休息,不愿被誰驚醒。
那一刻,很享受。
我不愿被班長教訓,我不愿看到他們眉頭緊鎖的死魚臉。所以,我經常做著一些違反紀律卻不被人發現的事。
事件一:打掃飯堂的時候,從饅頭屜里拿走倆饅頭裝在口袋里,晚上偷偷在被窩里把饅頭取出來,巴拉巴拉上面沾滿的沙粒,悄悄的嚼著,用唾液一點一點的軟化,怕被咽著了,又迫不及待的想填填肚子。
事件二:每次去廁所的時候,遇見熟人,就問一問,有貨沒?抽一口?以至于每次上完廁所都要去水房涮涮口,生怕被班長發現。
事件三:偷偷的用針把沙袋扎破,讓它很自然的漏掉,以至于我每次背著沙袋跑,總比慢的快一拍,比快的慢一拍,不過,這樣時久天長,我總覺得愧對我身邊的戰友,害的他們總挨罰,挨罵,理由是,班長認為我年齡大,還能比年齡小的跑的快,那肯定是他們態度不端正,因此,我總是被班長扯出來,用來教訓其他人。
事件四:新兵連不許藏錢,每個月幾百塊的補貼,都被班長存著,需要的時候才向班長申請,而我,偷偷地把錢攢下,藏在枕頭里面,有錢在,我總歸感到踏實一點,有安全感。
日復一日的過著,每天都是一個小循環,我們稚嫩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滄桑。而我們身體也發生了連鎖發應,大家都得了骨膜炎,小腿那塊骨頭上起泡泡,走路都難以支撐,每天都是一瘸一拐,疼的時候噴一噴云南白藥,達到麻醉的效果。所以,我依舊清晰的記著那段日子的艱苦,就像電影一樣,在我腦子里反復重播:
“快點,慢了,慢了,豬都比你快”。劉班長手中拿著一根細細的樹枝,追趕著我,一邊抽打著我的屁股一邊喊著。這是訓練百米沖刺最有效直接的法子。
“給我連續倆箱投,都他媽的廢物”。劉班長沖著我們吼道。這是訓練手榴彈投擲。
“班長,休息一下吧,我胳膊疼的厲害”。
“廢物,不行的話就休息,別丟人現眼”。劉班長揚了揚嘴角沉著嗓子說道。
他不說還好,既然這么說了,我也硬著頭皮上了。直到訓練結束。當天,我沒怎么吃飯,原因是我的胳膊疼的夾不起飯菜。不過,我挺開心,這關乎尊嚴。
“1,2,3,4,5,6,7,還差一個就幾個了,再來一個就行”。劉班長欣喜的期待。這是拉單杠訓練。
“班長,我手上的水泡好像破了,疼的掛不住了”。
“沒事,拉不上去就吊著,上去倆個人把他腿抬起來,別讓他腳著地。”劉班長瞬間一副驢臉拉的比面條還長。
“啪”。
我便摔在坑里了,腿還被其他人掛著,差點沒把牙磕了,渾身都疼??戳丝词郑萜屏耍餮恕2贿^,沒人會在乎。借用劉班長的話說就是“流血牛逼嗎?繼續拉”。
晚上一般都是肢體力量訓練,讓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俯臥撐訓練。窗戶大開,秋風呼呼的往進來刮,而我們都赤身裸體趴在地上做俯臥撐。
“把你們身子底下的報紙給我用汗打濕了就去睡覺”。
“陳流柱,別給我偷懶,在往下點,標準點”。
“啪啪啪”。陳流柱被劉新悅用內務板在背上使勁的拍了幾下。
“操他媽的,老子不干了,跳樓去”。陳流柱吼著,就沖出去。不過,他哪有那么幸運,沒走幾步,便被班長踹回去??蓱z的被打壓了。
不知不覺的就在部隊過了將近倆個月,身上的痞氣都漸行漸遠,而我們大多數人都安定了下來,偶爾遇見老鄉,便站在一起發呆,望著家的方向,嘆嘆氣,發發牢騷,便又完事。
如今回想起這段日子,苦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