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
Tuesday,September? 28,2017
致 ? 急于擺脫記憶的你
浣溪沙
綠玉枝頭一粟黃,碧紗帳里夢魂香。曉風(fēng)和月步新涼。
吟倚畫欄懷李賀,笑持玉斧恨吳剛,素娥不嫁為誰妝?
——? 宋 毛珝
今天給我講故事的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小伙子。他說他剛剛出院,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fù),但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我。
“我想把這些告訴你,然后統(tǒng)統(tǒng)都忘記。”他苦笑著對我說。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桂花剛剛開放的那個晚上。那天一大早,剛出門的他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桂花香,好像所有的桂花都在一個晚上全部都開了。
那天,他照樣加班到9點多才回家。一邊心里盤算著有多久沒有回家了,一邊又害怕回家,聽父母絮絮叨叨地催婚。“我老家在A市,雖然離得近,但是都不想回去。因為家庭的原因,我有婚姻恐懼癥,現(xiàn)在這樣一個人挺好。”他喝了口果汁,對我解釋道。
他剛走近小區(qū)里時,就注意到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同。每天都遛狗的大爺,12個跳著廣場舞的大媽,4個剛會走路的小娃娃還叫著他“叔叔好”。對了,多了一個人,一個姑娘。他每天都差不多這個點到小區(qū),每天遇著的人他都熟悉,除了今天、除了她。
那個姑娘穿著棉麻布的連衣裙,膚色很白,顯得眼睛又黑又有神。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從她身邊走過時,桂花味更濃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連續(xù)5天他都遇到了那個姑娘。于是,這天下班,他決定如果再遇到她,就去搭訕。“我之前都決定不結(jié)婚了,但是遇到她,我還是想在試一試。”果然,這天他還是遇到了她。她還是穿著麻布的衣服,好像剛洗完澡出來,頭發(fā)還是有點濕漉漉的。
“Hi,我叫C,也在這個小區(qū)里住,遇到你好幾天了,想和你打個招呼。”或許是很久沒有認真和女生相處,他一直在為他的直接惴惴不安,害怕嚇著她。但是她好像知道他要來打招呼,只是甜甜地笑著,輕輕點頭:“Hi,我認識你。我叫Z。”
“你認識我?”他吃了一驚。
她說第一次看到他時就覺得很親切,就回家問了父母。她父母就是那群遛狗跳舞的老人家里面的一員,自然就很了解他了。
“問一個很冒昧的問題,你……你抹香水嗎?”他又聞到了那股桂花味,和空氣中自然的桂花香不同,也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同。于是他又問出了一個大膽地問題。她還是笑著搖搖頭:“大概是我屋里放著幾枝桂花吧。”
隨著他們遇到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他們的感情也在逐步升溫。在桂花開得最濃烈的時候,他們確定了關(guān)系。但是他們還是只在晚上見面,她給出的理由不過是白天工作太忙或者周末要睡懶覺休息。他也只笑笑,順著她的意。“難得能遇到一個想一起走一輩子的人,哪還有那那么多要求?世間難得兩全法,有得必有失。”理工出身的他竟然也會這樣文縐縐的。
“后來呢?”聽多了這樣的故事,無非是來向我撒一大把狗糧。我以為這個下午會像之前的無數(shù)個下午一樣浪費掉。
他聽到我的發(fā)問,推了推眼鏡,然后竟然沉思起來。我耐心地等著,看他會買什么關(guān)子。
“我記得不太清楚了,我只能告訴你一些片段。”他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一口氣喝完了果汁。
他們的交往很順利,雙方的家長也見過面了,對對方都很滿意。但問題就出現(xiàn)在他們訂婚的那個晚上。“我不記得具體發(fā)生什么了,只模糊地記得訂婚宴之后她說她要回家拿東西,但是后來她一直沒有回來。”他痛苦地攥緊手。
該不會是出車禍或者和哪個野漢子私奔了吧?我喝著咖啡默默地想,真是狗血啊。
他好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連忙說:“她并沒有發(fā)生意外,也沒有和別人私奔,就是回家之后不見了,連同她的家人也一起不見了。”
后來他不知道是什么度過了那些痛苦的日子,沒關(guān)系,他也不記得了。他只記得最終通過各種辦法終于聯(lián)系到她的家人時,卻被告知她得病去世了。“我遇到她的第一天是她確診的日子。后來她只晚上出來,也是因為白天要輸液化療。問題是為什么她不告訴我呢?要這樣瞞著我?”他的眼神落寞,雖說記不得那些日子,但還是有感覺的吧。
后來他通過一個很偶然的機會,登錄上了她的微博小號,然后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她一直都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和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感受一下被愛的感覺。當(dāng)時,他還在不能陪著她走過最后一程的悲痛里,卻被這個秘密擊中了。
“我這一輩都沒有這么恨過一個人,我希望她死后也不得安寧。但是現(xiàn)在我也生病了,死里逃生出來,我想還是都忘了吧。”他向我點頭致謝,匆匆出門。
希望他能真的忘了吧。我喝完咖啡,也走進雨幕里。我好像聞到了似有似無的桂花味,不知道我會不會遇到這樣的一個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