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般若芙殤
緩緩而上的斜坡旁原本是個五階的梯田,那戶人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搬來的,之后梯田就變成了苗圃場,于是村子里多了一處風景,而那些個愛指路的人,腦海中也增添了與有榮焉的地標來點綴 。
尋路而至的一行人,遠遠就搖下車窗興奮的指著苗圃場,之后,黑色的車便緩緩倒退再次停頓。像是蓄力一般車子踩了油門,從方才開過頭的路口右轉,直往斜坡方向而上,一鼓作氣駛往座落在盡頭的育幼院而去。
呼嘯而過帶起的沙塵,像是地面正燃燒冒出了灰煙!小男孩的奶奶在路旁捂起鼻子,和眾人一樣停住手上的工作,挺起身子好奇的目送那輛車離去,也順便讓一直弓著的腰趁機休息一會兒!
口干舌燥的奶奶掛念著去倒水的阿民,怎么老半天了都還沒回來,眼神不禁往家里的方向一瞅,仿佛能穿透過樹林,看見小男孩正傾斜著茶壺往搪瓷杯里倒著水似的。
突然間眾人一陣騷動!原來一輛載有肥土的大車正向前開來,于是大家紛紛拿起板凳、鏟子起了身讓道,不久后又在花圃場老板的引領下,朝著不遠處另一堆肥土的方向轉移。
土磚房旁的竹林將小路遮擋的陰暗潮濕,一塊黏有水泥塊的磚石正靜靜躺在淤泥路上,底下長時間浸泡的地方長出一圈青苔來,仔細一瞧連綿不絕像是畫在磚石上的崇山峻嶺,而此時它正傍著水孤立在一片泥巴之中。
突然一只腳從磚石上踏落,山脈應聲墜入激起了淤泥濺落四處!隨后另一只腳趕到,磚石負重隱忍,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不停顫抖擺動著。
眼見再跳過一個磚石,腳下便是干燥地面了,于是小男孩雙腳一蹬竟連跨兩步,一鼓作氣直接踩在了硬地上!他或許沒發現奶粉罐里的水微微灑出一些;而腰際上被稻草捆綁的竹甲蟲似乎也偷偷掙扎了一下!
竹門就橫跨在過道的正中央,頂端被斜切像是一根根的長矛豎立指向天空,長矛上有攀爬到盡頭的蝸牛正沉睡著,還有夏天那知了羽化前的盔甲仍披掛在上頭。
小男孩端詳了一會兒,門是被一條細麻繩牢牢給綁住,而上面的單活結正巧和他剛學會不久系鞋帶的雙活結類似!那幾乎是所有小孩子成長時的記憶,而那雙鞋也是小男孩記憶中不可抹滅的一頁。
那是一雙白色的跑步鞋,布質的面料車縫在顏色稍深的皮革上,正中躺著是雪白的鞋帶,更加襯托出它的高雅與不凡!小男孩當時還不會綁鞋帶,但是這雙鞋一眼便征服了他的內心,任誰都無法再取代。
他央求著奶奶并保證一定學會系鞋帶,再三考慮之下奶奶最終答應了。他捧著那雙球鞋興高采烈的回到家,花了一整晚學綁鞋帶卻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他一次又一次按照姐姐教的方式,要不是系的太松就是綁成個死結!
最終還是奶奶出手幫忙,她教了小男孩一種更簡單的雙結綁法,雖然綁鞋帶的速度較慢,也沒那么利索流暢,但總算解了燃眉之急。那天晚上,白球鞋就放在枕頭邊陪著他入夢,橡膠的氣味是香的,就像過年藏在枕頭底下的紅包一樣,都是帶著喜悅和興奮的濃厚芬香味!
正當小男孩伸手準備拉開綁住竹門的繩索時,竹林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頭一望,一堆枯竹被擱置在林下,密密麻麻當中仿佛形成一個洞穴,而聲音正是從里面所傳出。
潮濕的路面、陰暗的竹林、風吹而過發出颯颯的聲響,而此刻不知名之物又在洞穴里似乎蠢蠢欲動!小男孩一股莫名的緊張油然而生,連忙轉身想松開繩索,怎知一個不注意竟將活結拉成死結,不假思索的他趕緊將奶粉罐置于地面,而后起身用雙手解著繩索。
小男孩努力的想把死結解開,這繩索卻似乎和自己作對一般,越是急促它越頑固。突然間一個聲音叫住了他!小男孩知道那是從洞穴的方向傳來,轉身一看,一只似乎才剛學步,全身毛茸茸的小狗正朝著自己叫!
那小狗仔初生之犢不畏虎,沉下胸使勁吠叫一聲后身子便往后退兩步,一根小尾巴在后頭甩呀甩。像個小孩子似是,見小男孩沒理會它時便趴在地上,一轉頭又故作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但每每都被它那根表示友善而搖晃的尾巴所出賣。
小男孩見狀索性蹲了下來,這是他爸爸教他的,果然一放低身子小狗便“嘚嘚”的往前跑來,來到跟前正伸手想摸摸它,卻退了幾步躲開小男孩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
雖然很喜歡狗,但眼前的時間緊迫,還是決定不再逗留。說時遲那時快,正當起身之際突然又從洞里鉆出5、6條狗,黑的、白的、棕色和花色的,其中一只在洞口絆倒,身后跟來的還將它壓成一坨糯米糍粑。
小男孩一見欣喜若狂,不一會兒腳下便被這群小狗簇擁著,連方才那只害羞的狗也跟著“擠”了進來!
一共有七條,穿著涼鞋的小男孩腳正被舔著,那種搔癢無處不在,每一處都直竄心頭。有的開始扯起他的鞋子,還一只竟忘情的往小男孩腳趾頭咬了一下,雖然力道不大,但尖細的小牙還是有點疼痛。
他緩緩抬起一只腳來,在空中卻發現無處可落,深怕去踩到其中一條小狗。好不容易放下了腳索性拖著腳板走,一只一只竟又扒著不放,像一腳踩進濃稠的粘土地一般,每走一步腳底就又黏上一塊更大的!
正當小男孩不知所措之際,一條瘦弱的母狗也從洞里鉆了出來,小狗們看見了狗媽媽急忙的奔跑過去!一只摔了一跤、兩只摔了一跤、第三只又撞了上去,不約而同又急忙的爬起來,屁股左搖右甩的深怕落到后頭而挨餓。小男孩腳下最后只剩下一只黑狗還使勁的扯著他的鞋子,不消片刻也松嘴跟了上去,嘴里還嗚嗚低吟著!
望著母狗轉身離去,后面屁顛屁顛跟著一群小狗,小男孩如釋重負卻又有點兒感覺不舍!他轉身仔細解開了繩索,開了門、抱起了那個裝滿青蛙蛋的奶粉罐,轉個身走出又將它擱置地面,用他所學那個緩慢手法在門上系上一個活結后,拿起地上的罐子便朝家里的方向走去了。
小男孩隱約中已經感覺到一條細線綁在竹甲蟲腳上,飛起時翅膀扇起的涼風舒服的吹在汗流的臉上,還有那一大堆的青蛙蛋,不知道會孕育出什么來!光是想起臉上便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
離開了竹林視野開闊了起來,一朵白云正在藍天中悠游,小男孩見著了邁開步伐也追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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