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絮語
梅恩
夜風輕拂，吹散了一整天的暑熱。空氣里，氤氳著恬淡而溫涼的氣息。
女兒坐在后座上，嚶嚶有韻地哼著小調。驀地，一絲愧疚涌上心頭:
"丫頭，媽媽很抱歉哦，一晚上只顧和朋友聊天了，都沒有照顧你。"
"沒有啊媽媽，我會照顧自己，我挺好的啊！"一雙小手拍了拍我的后背，繼續哼著什么動漫里的主題歌。
"謝謝你不怪媽媽。"我由衷地感謝這個小孩。我感覺得到，一股通暢的情緒正在漸漸流動起來。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和媽說說唄，最近為什么迷上《目送》了？"
"先是讀了你上次推薦的幾篇，比如《海倫》《阿拉伯芥》……感覺寫得很有趣。暑假里老師又推薦了這本書。而且感覺作者辛辛苦苦地寫了，所以就按照順序讀其他的篇目了。"
"哈哈!你可真善良啊！還有哪些印象深刻的，和媽媽說說吧，我都忘記了。"
"哦……讓我想想……《雨兒》《胭脂》《俱樂部》《卡夫卡》……太多了。我摘抄了不少。反正都寫得很好，語言很美，有很多修辭手法用得又新穎又奇特。有時候也很幽默。回家自己看吧。"
"好啊，謝謝啦。"兩個人的讀書會——這或許是最短小最隨性的讀書會了吧，我默默地想。習習輕風，送來隱隱約約的秋味，好似夜空里渺茫的歌聲。
路邊的街燈，把我們的影子時而拉得很長，時而縮得很短。享受著久違的清爽，好大一會兒，我倆誰都沒有說話。馬路上時隱時現的喇叭聲，似乎響在另外一個世界。
"媽媽你聽，滋——滋，啾——啾，這些小蟲兒真可愛。"
"是呢。秋蟲在說些什么呢，聲音這么響亮。"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
真好，幾天前我們一起吟詠的《詩經.蟋蟀》，似是有約，掀開天幕，裊娜而來，飄在這個秋風沉醉的夜晚:
"無以大康，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
無已太康，職思其外。好樂無荒，良士休休。"
……
光陰如梭，人生易老；既要及時享受當下的快樂，又不忘勤勉本職誓做賢士——原來，早在幾千年以前，先民的歌聲里就傳達著這至簡的真理啊。我們為耳畔呢喃的蟲鳴而沉醉，為此時此刻，通了先人的神思、得了先人的神諭而歡喜……
或長或短的是非，或多或少的得失……這一切的一切，在白駒過隙的光陰面前，值得顧念么？它們原本都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啊。過往已過，不念；未來還未來，不足懼。
輕輕吟唱起那只蟋蟀的歌謠，在微風蕩漾的夜晚，做一個夢吧。夢里，定有蟋蟀。
2018年8月11日夜，整理于8.14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