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老莊思想中的養生之道
文/燕趙北羽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老子第十三章》
人之為人,精神與肉體同在。精神與肉體分離,則在魂曰“游”,在體則為“尸”。老子所言“載營魄抱一”之意也。故此章可看為前章之展述。前章同述“兒以悅和,雌甘弱守”,此兩種形式雖異,然指向同一,可云老子修身之妙諦所在。以嬰兒之智,不知世俗之和,而享天然之和。成人居之,知世俗之和,而甘守弱柔,故不爭于世,隨遇而安,盡享天道賦我。老子本章,展前章之述,達政統之論,貴自者,方可以貴他。不知貴自,則無提他貴也。
管仲保齊桓公霸王天下,臨終薦輔助之臣。蒸子之易牙,自閹之豎刁等徒建王不用。而齊桓公不聽,故此后有喪身之悲。何者?不吝自,強自于斯,自為標,何論他焉?傷身害自尚可,害他于我何損?當喪必喪,不當喪亦可喪之。此為老子之道,在其前之論也。故管仲亦可以看成道家。更換角度而看事態發展。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圣人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薄独献拥谪チ隆?/p>
本章與十三章基本同意,榮觀而燕處,寵辱而不驚,修身之妙道也?;嫉没际е?,不可托天下與之。重者,自也。自不重則為輕,輕則亦失,不變之理也。心懷天下,熱心需之。然謹心熱實為大缺,必有冷眼。不救水火之民,而為救其更多。斷其車而保其帥,斷其肢而保其生也者。楚漢之爭,有丟車保帥,世俗有毒蛇噬臂,而自斷之,保其命也。此為道家之冷眼,換儒家來看,頗似夫子之“勇”論: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薄墩撜Z·述而篇》
儒道互補,可見一斑也。貴儒而失道,貴道而失儒,皆偏亦?;煌娤喈?,然殊途而同歸,皆圣人。
老子之后傳,莊周于養生更進之。其論為《養生主》。養生,主。主在隨其神賦而自得其妙,養身而不逆身,可得長生之道。皰丁解牛,目欲而神止,解牛而不自知,如泥委地尚不知其死。迷離倘惶,神來之筆。故莊子言: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薄娥B生主》此章此節,可參南懷謹之《莊子南華》于此不再多述。
衛生者何?衛其生也。如何衛生?莊周在《庚桑楚》章中借南榮趎與老子之口給出作答:
南榮趎曰:「里人有病,里人問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猶未病也。若趎之聞大道,譬猶飲藥以加病也,趎愿聞衛生之經而已矣?!估献釉唬骸感l生之經,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無卜筮而知吉兇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諸人而求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兒子乎?兒子終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終日握而手不掜其德也;終日視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為,與物委蛇,而同其波。是衛生之經已?!鼓蠘s趎曰:「然則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謂冰解凍釋者所能乎!夫至人者,相與交食乎地,而交樂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攖,不相與為怪,不相與為謀,不相與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來。是謂衛生之經已。」曰:「然則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兒子乎?』兒子動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禍亦不至,福亦不來。禍福無有,惡有人災也?」
莊周此章,在于言老子之書,老子之言,意在替其發揮之。頗可借薦。進而莊周標明此章之意:
“宇泰定者,發乎天光。發乎天光者,人見其人,物見其物。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謂之天民;天之所助,謂之天子?!贝酥^有恒,有身,方可得天而助。得天而助者,方可為天子。天子者,天下之牧主也。
其實本段亦同為老子十三章所言,“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逼淅砭?。
以此為記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