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一個朋友的網站剛好創辦八年,于是搞了一次話題征集:你身邊有什么物件,陪伴了你八年?你有什么事,堅持做了八年?
另一個朋友留言道:單身。
誰知道會堅持這么久呢?誰都不知道。呆在你身邊最久的,往往是那些很不起眼的東西。就像你買來的一個指甲刀,一個小夜燈,一條牛仔褲,誰都不會說,你一定要陪我很久很久啊。
只是時間流逝過去,它經受住了一切的變動:搬家,沒扔掉;大掃除,思忖良久,還是留了下來……于是突然有一天你發現,啊,八年了啊。
單身這種事,也是一樣。你遇見了一個人,錯過了;又遇見一個人,他不喜歡你;再遇到一個,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倉皇地跑掉了。
不消說,你一定經歷了很多孤獨。長夜痛哭的時刻,黑夜里生出一個怪獸來,像是要把你吞噬掉;生病了,在樓下的小診所打吊針,看著吊瓶里的液體滴滴答答到血液里,在昏睡的前一秒,發條朋友圈悶騷地求安慰……
然而你竟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喊著“太難過了我一定要找個男朋友”,終于有一天,你完美地解決了孤獨的問題,因為——畢竟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一定也有很多歡喜的時刻,捧著手機等電話一響就接起;思量半天發條微信,過了一秒又趕緊撤回;把對方的朋友圈研究來研究去翻個底朝天。
不過也用不了多久,就像酒精上騰起一股火苗,瞬間就熄滅了。有什么意思呢,你這么想著,駕輕就熟地清理掉余留的殘跡,揮揮手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一個相親對象說,他之前的對象們都很奇葩,各種使小性子。我心里淡然一笑道,哦,對我你完全不用有這個擔心,你絕壁看不到我任性做作的時刻——在那之前,我們大概就已經分道揚鑣了吧。
遇見的人越來越少,心動的頻率越來越低,約會的人坐在對面高談闊論,你卻只想,什么時候可以回家,好卸了妝換上家居服喝杯熱茶。
就在這些時間里,你終于發現一件事,原來單身這種事,竟然堅持了這么久。媽蛋,比堅持讀書,堅持跑步,都要容易多了。
你當然不再相信什么“你若盛開,清風自來”,更可以對《那個姑娘不肯將就,終于嫁給了愛情》這種標題報之一笑,說到努力和規律,職業和學業都行得通,只有感情,總要少了點運氣。
然而單身意外的也有好處,那就是再也不用以一個標準去衡量他人,對世界變得寬容起來,每個人的人生都充滿了未知的變數,就像——誰會想到自己要單身這么久呢。
生活總歸是越來越好的,原來買不起的,現在也買得起了。只有一樣不好:當人們問起,你究竟想要一個什么樣的人時,你本來想說,想要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但是突然又停住了口,隱隱覺得這樣的回答,有點像是個笑話。
很久之后,你回想起那些曾讓你真切地感受過被愛的人,是會有隱隱的遺憾的。我一定有什么問題吧,是不是太過封閉,回應不夠熱烈?是不是對感情仍有恐懼,內心有太多苛求?然而這些遺憾,也不能改變什么。你原本就不是為愛成癡的人,現在就更不會是。
“我從來都無法得知,人們是究竟為什么會愛上另一個人。我猜也許我們心上都有一個缺口,呼呼往靈魂里灌著寒風,我們急切需要一個正好形狀的心來填上它,就算你是太陽一樣完美正圓形,可是我心里的缺口,或許恰恰是個歪歪扭扭的鋸齒形,你填不了。”
你看到毛姆《面紗》里的這段話,點點頭說是啊是啊,然而,你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歪歪扭扭的鋸齒,究竟是個什么鬼形狀。
另外有一個日本作家,寫過一段印象很深卻找不到原話的話,他說啊(大意),我是一個性子很慢的人,明明電車就要啟動了,也會不急不慢地走過去。然而當意識到即將錯過你的時候,我也忍不住跑了起來。
我們所求的,無非就是這個跑起來的時刻。害怕錯過的心,多過害怕羞澀,害怕冒險,不過也有可能,尋求這種時刻本身,就是一種自戀和一廂情愿。
總之還是,就慢慢跑起來吧。單身這種事啊,真的不用堅持這么這么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