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小鮮肉”,校園純愛,懷孕,車禍這些個“套路”,《狗十三》可謂是近幾年國產青春片難得的佳作。 通過“狗”事,講述了處于青春期的女主李玩,叛逆,成長到與成人世界和解的故事。
比起另一部著名的青春片《陽光燦爛的日子》(動物兇猛),同樣都講叛逆與成長,《狗十三》的故事是以小見大:沒有宏大的時代背景,沒有眾多人物和故事,沒有浪漫的表現手法,卻是與《動物兇猛》一樣的殘忍。
如其名,狗,貫穿了整個電影,是整個電影的線索。特意看了下《狗十三》的英文名:Enistein and Enistein,愛因斯坦和愛因斯坦(狗在電影中的名字),不禁在嘴里念叨了幾句,愛因斯坦和愛因斯坦,A和A,乍一聽,感覺有語病的句子,似乎不太成立,后來一看電影便知,此愛因斯坦非彼愛因斯坦。這又可以和《狗十三》的中文聯系上了,《狗十三》亦可寫做《狗13》,即《狗B》,既有狗B,那必然有狗A,這A,B就是電影里的兩只愛因斯坦。
不難看出,狗隱喻李玩,可寫為,狗就是李玩。狗A,童年就被送到李玩爺爺家,被李玩一手帶(寵)大,暗指李玩因為爸爸早年忙生意疏而被放到爺爺家百般寵愛無憂無慮的童年。而狗B,則是在狗A走丟后,不知從哪抱來的壯年狗并且頗具攻擊性,與之對應的是李玩在同父異母弟弟出生后,被迫接受新的家庭結而構造成的種種不適和逆反。
葉開在《寫作課》中寫道:兩堵墻,如果離得很近,容納的人就很少。如果兩個詞距離很遠,空間就拓展很多。狗暗喻人的修辭,荒謬之中蘊含著大量的空間和能量,這個設置很巧,很詩意又有沖擊力。別忘了,星爺的一句他好像一條狗,就已經殺了觀影者。
狗A和狗B之間的銜接也很有意思,是通過狗A走丟狗B補位的形式來實現。狗A的走丟其實暗示了女主李玩青春期自我意識的覺醒,預示了將要到來的叛逆。
愛因斯坦到底是不是愛因斯坦呢?李玩和成人似乎給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答案,其中也很值得玩味,李玩斬釘截鐵地說,肯定不是。家長裝作是,但心里明白清楚不是。對于李玩來說,直面家庭改組·,新成員的加入,整個家庭的重心轉變,甚至曾經熟悉的爺爺奶奶也逐漸陌生。現在的生活還如從前一樣嗎?肯定不是,天壤之別。而家長明知孩子心態的改變,確又不敢直面孩子成長和心理需求,還把孩子當成小孩哄,和稀泥。此愛因斯坦非彼愛因斯坦,那李玩還到底是不是李玩?(思考自我同一性)
最后吃狗肉那一段是足夠震撼人心的,在李玩吃下狗肉的一刻,李玩就與一切和解了。“懂事兒”的一刻從未表現得這么殘忍。但最后遇見昔日愛因斯坦的設置又讓我感到些許溫暖:對于原來的美好,李玩并非毫無感覺,“理性克制”下的心并非麻木已死,而是把它當成一個烏托邦,烏有之鄉。
以前老話兒老把成長比作磨平了棱角,我總感覺是老生常談,或是自然而然的發展,就像瓜熟蒂落。但放到電影中,成長并非溫水煮青蛙般緩慢無感,而是十分有張力:矛盾、迷惘、掙扎、自我毀滅,殘忍而暴力,無助且無奈。起初的被迫著接受,從而叛逆反抗,最后放棄達到與自己和外部世界的和解。“蒂落”,很疼痛。
關于《狗十三》的討論,似乎不應該止于“青春片”范疇,從片的幾個細節,隱約地能感到這個片子的“野心”。我看來,最直觀的,就是方言的沖突。片中,李玩父母輩以及爺爺奶奶都是操著陜西方言,而李玩,堂姐及朋友都說的是略帶“京”味的普通話。所以影片中大部分的對話都是在這濃重的陜味和普通話中一來一回進行的,一開始略有不適,后來覺得有意思,尤其是在兩代人的吵架中,這種差異更被放大了。我想這并非是偶然,而是影片需要故意設置。
從方言的沖突引發出來的是“老”和“少”觀念上的沖突。片中,老一輩操著方言,愛講“老理兒”,尤其是愛引用儒家的東西,給人以一種傳統,保守的印象。而李玩講的普通話,從口音上,已經辨別不出其的地域性,喜歡科學(天文物理),看鳳凰衛視和鏘鏘三人行,從這些側面,李玩可謂是一個很“西化”的人。
片中這些側面的描寫,拼圖一樣的幫我們拼出了老一代和新一代觀念上的差異。這些差異無疑加劇了影片的沖突性,讓故事更有張力,但從另外一方面講,這也算是“交代”了故事的背景,也可理解為一個隱喻,即開放后,東西兩種文化以及意識形態的沖突,由此,影片已經超出了故事本身,超出了家庭和青春期的范疇,達到了“以小見大”。
昭昭,這是爺爺給弟弟起的名字,出自《孟子》,原文是,以其昭昭,使人昭昭,大意為,圣人都是自己先明白人生的道理,再去教導別人,長輩希望小孩從小要懂“道理”,活得明白。懂什么樣的道理呢?片尾中李玩在看弟弟滑冰,吐奶的弟弟被灌牛奶,不喜歡滑冰而有不斷的被逼迫,李玩突然明白,長輩所期望的“活得明白”,其實就是聽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在年幼好多的弟弟身上,又來了一遍輪回。
從一開始李玩戴著牙箍跟我講平行宇宙(選擇),我便知道這又是一個戴著鐐銬舞蹈的故事。
于2019年1月14日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