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抒同
貫入而出的人潮，分流了緣分。兩千四百萬人口的城市里，我們沒有了交集。至少我努力過，第五天不再錯過你。
（1）
頭發攏在頭上就好了，只一天也不算邋遢。放下穿過頭發的手有些油膩，還帶著土腥味。是剛剛翻墻頭時不小心剮蹭到的，圍巾可以遮蓋后腦勺翹起的頭發，能夠定型就好了，只一天也不失帥氣。早餐就算了，只一天明天來得及就可以了。因為這都不打緊，一定得擠不上這班公交，否則上班就遲到了。
所以我翻了墻頭。青浦的早晨比市區清冷，在車廂里的我汗涔涔，拖著疲憊的身軀到了徐涇東。看著洶涌的人潮，我抖個精神，帥氣掏出公交卡飛撲閘機。
哎喲我去！腳下打滑，雖然及時制止了“狗吃屎”的尷尬，可是我的卡拋到了閘機里面。
人群是可以淹沒金山寺的水，可是我的卡，我的淚……
“你的卡。”溫柔的聲音，一張白皙的手臂，一副掉色的卡。
“謝謝，謝謝。”我接過卡抬頭，你已經在兩米之外了。
中灰色的呢大衣，黑色高邦皮鞋。黑色挎包挎在左肩，上面還泛著金光。你就站在那光彩奪目，任由圍巾延伸到大衣端口，飄飄長發看向遠方。
我碰觸不到你，但那天的心情很愉悅。
（2）
我知道昨天的情景不會經常碰見的，浪漫是在小說里的，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我昨天遲到了，所以略顯迷茫。
一墻之隔的公交站非得繞一大圈，這個腦殘的設計。我明白別墅區嘛，自然是私家車多，可既然開通公交那怎么也要本著便捷為先的服務理念吧。所以正對著的墻頭就成了我們的蹬階石，我們是迷茫的大多數。
今天我洗了頭，并不是期待再遇見你，因為自己不是邋遢的人。
公交站臺前已經沒有落腳地了，大家都一窩蜂地站在馬路上。公交飛奔而來，到了近前踩個急剎，與人臉貼身而過，果然都是老司機。
我有種感覺會遇見你，果然在徐涇東地鐵站見到了你。你依然還是那般安靜，扶著手扶桿低著頭看書。飄逸的長發遮蓋了你右邊臉頰，穿堂風掠過車廂，發絲如蔓延的漣漪微微浮動，你抻出左手輕輕撫平。眾人左傾右倒，似乎和你毫無關系。專注地看右手里的書。
那本白色封面的書，我認得那是賈平凹的《自在獨行》。好巧，我也看過。我看你把書翻開五分之一，可能你剛看吧。這是一本講人生與寂寞的書，怪不得你是這么安靜。
你的眉頭突然緊鎖，是被哪個問題困惑了嗎？我想向你走近些，忽然淞虹路站到了。你抬頭緩緩地徑直出去了。
你離開的背影真好看。
（3）
頭暈目眩，嘴唇干裂。鼻孔堵塞，每每呼吸又如針刺般疼痛。這大概就是感冒吧，可是我不能遲到。內心有一個僥幸想法，今天會不會再遇到你。
公交等了半天終于來了，揮手致意。司機師傅像是沒看見，哦不，像是沒看見有這個站臺。沒有一絲遲疑，呼嘯而過揚起一塵沙土。明明這有站臺啊，明明車廂里還有很多空位，明明……臥槽的得爆粗口了。
手都特么的揮酸了，大家都謾罵起來。又過二十來分鐘，終于有長眼的司機了。自然要承受眾人譴責，他一臉委屈熟稔地說“公司有規定一個小時內必須跑完單程，不然扣業績，紅綠燈都不算。你們可以的話就去上級舉報。”
我內心變得很焦躁，白白為了等公交遲到也太虧了。還有就是今天肯定不可能再遇到你了。
徐涇東2號口洶涌的人潮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你。步履輕快卻不凌亂，穿了一雙沒有鞋帶的白色帆布鞋，淺藍色收腰風衣，深藍色牛仔，清新干凈濃濃的文藝氣息。看到你，我就莫名的心靜。
前兩天的驚喜化作今天的釋然，就很想畫面能夠定格，周圍都是馬賽克，只有你是那一抹亮色。
你走的比前兩天快，走路時常會回頭，像是找人。我在想難道你今天也要遲到，所以不得不加快步伐嗎。就在那一瞬間，我一抬頭正對上你一回眸。你撇給我一抹微笑，然后慢慢扭頭回去。偶爾再回頭也是看向我，那一刻我是有想法的，我在想你今天也來遲了，會不會是時常回頭的原因想看到我。
可是我們之間總有兩米的距離，這個距離讓我沒能跟在你身后擠上車，只好跑去臨近的車門。
（4）
一夜未深眠，內心有個強烈的欲念驅使我。如果再次遇到你，我就跟你要聯系方式。加上你的微信，逐個瀏覽你的朋友圈，然后了解你，融入你的世界去。
想的太深，不知東方之既白。一路上我竟忐忑不安起來，有兩個聲音縈繞耳旁：如果今天還能遇到你，我一定會跟你要號碼，一定；要到又能怎樣呢，不要太一廂情愿，再說該怎么開口呢？
內心上演著無數巧遇的情節，暗暗練習著說你好。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連呼吸都要反復練習了，便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我只想那么靜靜地看著你。
你手中的《自在獨行》翻至五分之四，我想你應該看到第四章獨處的寧靜。在這個吵雜的車廂里，還能一心看書守護自在的寧靜。
那你肯定看到書中的那句話：“我還是交朋友，朋友多多益善，孤獨的靈魂在空蕩的天空中游戈，但人之所以是人，有靈魂同時有身軀的皮囊，要生活就不能沒有朋友，因為出了門，門外的路泥濘，樹叢和墻根又有狗吠。”
我在想你會不會很期待交個朋友呢，我很愿意做你最真誠的朋友。我深切看向你，期待能有個眼神對視，這樣我就可以說你好，說出喜歡。
可是提示音響起，唉淞虹路站到了。你緩緩合上書，放在你的挎包里。
（5）
一次，兩次相遇是巧合，三次，四次那絕逼就是緣分了。我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總給失敗懦弱找理由：如果再能遇到你，我就一定要號碼。
噢，老天！你真的給了我這個機會，你穿了我第一天遇見你的裝束，真好看。
今天你沒有看書，可能已經看完了，也可能有工作需要處理。你手上的文件夾里都是數據報表，這個我就不曉得了。你專注地盯著圖表，時不時露出第二天緊鎖的眉頭。我想你可能是個會計，又可能是做金融資產分析的。
可是不管你工作是什么，第五天我不會再錯過你。
我和你一起在淞虹路站下車，你往一號口，我鼓起勇氣追上你。
“你好。”我輕輕拍了你的左肩說。
“你好。”你給我禮貌性的回答。
“上次我，我的，我的卡，謝謝你，幫我……”我語無倫次。
“沒關系的。”
你還記得！我心里一陣激動，這說明第三天的眼神互動是真實的。
“我想，我可以加你微信嗎？”我放低聲音眼神堅定地問。
你好像沒聽清，我也準備再說一遍，這次我一定大聲說出來。
“你遲了，等你半天。”一個眉目清俊的男人打斷了我的躊躇。說完就牽起了你的手，尷尬的我站一旁嘴巴呈O型。
你回敬了我一個微笑，然后挽著那人的胳膊走了，最后我的畫面里都成了馬賽克。
我一路狂奔更像在逃離，逃離這尷尬的競技場，還沒開始我就落敗了；逃離我的懦弱，失落不能面向你離去的方向。
張愛玲說：我愛你，關你什么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是啊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的臆想罷了，是我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我不斷想倘若前四天里我跟你要號碼，我們會不會有不同結局。上天安排的緣分我沒有好好珍惜，是否下個路口還能遇到你？
貫入而出的人潮，分流了緣分。兩千四百萬人口的城市里，我們沒有了交集。
至少我努力過，第五天不再錯過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