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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郊區，G4501公路，路北兩公里處。

胡威一早就到了，他住東邊，離得遠。昨晚收到蘇珊給的這個地址，他立即查了下，路程很遠。他看了下路線，要是坐地鐵的話，出了終點站還得再坐上半小時的公交車，再步行一公里，太遠了，幸好早上打了個車，否則，還真不好找。

他下了出租車，果真，這地方跟自己想的一樣荒涼。他本想讓司機再往前開點兒，結果司機擺擺手說：“不去了不去了，這都什么荒郊野嶺的，再往北就到十三陵了，你就在這兒下吧，反正你給的定位就是這兒。”無奈，他只好下車，順著羊腸小道又走了走，剛走沒幾步，忽然別有一番天地：一棟碩大的歐式別墅映入眼簾。

他本想順著圍墻往東走一圈，用腳測量它到底有多大，可走了十幾分鐘，愣是沒走到頭。他只好放棄這個想法，沿原路返回，希望能找到門。果真，往回又走了十幾分鐘，才發現，原來門就在路的西側。

門口兩個門衛打著哈欠，顯然沒睡醒。他本打算上去跟他們核對下地址，但后來想想，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難道還會有別人住在這里？

他清楚，別看這地方偏，這么大的院子，他不吃不喝，干上幾輩子也買不起。

他以前去過蘇珊在東三環的家，不大，六十平方米的一室一廳，精裝修，她說是公司安排的員工宿舍。宿舍？他當時沒覺得有什么，但現在想想，可不像。畢竟，有幾個公司能在國貿三期的旁邊租這么一層樓給員工當宿舍呢？

他沒敢進去，也沒跟門衛打招呼，就一直蹲在路邊抽煙。等到九點的時候，莫飛他們才來。莫飛從出租車上下來，看著一地的煙頭，問：“怎么到得這么早啊？”

他沒回答，拿出手機，剛要給蘇珊打電話讓她來接，這時，別墅里出來一個老太太，門衛客客氣氣地跟她打招呼。老太太忽然看見了他們，就朝他們招招手，他們忙走過去。老太太問：“你們就是蘇珊的朋友吧？她跟我說了，今天有人要來，我出來散步，順便跟門衛說一聲。正好，你們來了，就跟我進去吧。”

眾人進了門后，何小婉打量著老太太，問：“阿姨，您是蘇珊的媽媽嗎？”

“小姑娘，你看我這年齡像媽媽嗎？”老太太笑笑，“我只是他們的老媽子罷了。”說著，她指指這個院子，“這兒已經好多年沒人住了，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兒看著。幾年前他們的爸爸還會來，后來他搬到美國后這兒就徹底閑置了。而這兩個孩子也是最近才常來住。”

確定這是蘇珊的家，何小婉不免好奇地問：“他們的爸爸是做什么的啊？”

“他爸爸做什么的，我不能告訴你們，但他做的東西，你一定用過。”老太太賣了個關子，沒有回答。

眾人穿過一片竹林，迎面又是幾棟高矮不同的小樓，老太太指了指一棟側樓，說：“這里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你們先進去吧，去三樓坐會兒，我馬上叫她。”

“嘖嘖，你看看，人家單獨有一棟樓待客。太夸張了，小說都不敢這么寫。”何小婉羨慕地說。

“誰說小說不敢寫，那是你見識短。那些寫小說的，都是一幫月薪兩三千的土包子，在家意淫身家幾千億的土豪怎么過日子，一寫到有錢人，就是門口停著法拉利，球場停著直升機，游泳池里停著潛水艇，整個兒一海陸空巡回展。但你看看這家人，院子雖然大，但連個車都沒停。”

“人肯定有地下停車場。”何小婉說。

“你怎么不說他跟蝙蝠俠一樣，地下還停著火炮戰車呢？瞧你這嫌貧愛富的樣子，沒出息！”莫飛嫌棄地說。

“去去去，你就是沒錢。”

眾人走進側樓，一樓是個大堂，擺著一套家庭影院，中間立著一套茶具，墻腳放著一些健身器材。再往上走，二樓是個書房，不過門鎖著。何小婉推了下，沒推開。莫飛拉了她一把：“人不是說了嘛，讓咱們上三樓！”

眾人又上到三樓，發現是個金碧輝煌的大餐廳。何小婉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高山流水，宛如走進了皇家園林：“哎，莫飛，你說，布置這么一個景致得花多少錢？”

莫飛也探出腦袋瞅了瞅，說：“假的。”

“假的也很貴的好不好。”何小婉噘著嘴強調，“這個蘇珊究竟什么家底，這么有錢，真是深藏不露。”

莫飛拉了拉何小婉的衣袖，又指指胡威，示意她小點兒聲。

沒多久，樓下傳來腳步聲，有人走了上來。來人邊走邊跟眾人道歉：“Sorry，剛開了個video conference（視頻會議），耽誤了一下。”

眾人忙說沒事沒事。

他又問眾人：“我這個地方是不是不太好找。”然后他隨手從旁邊的立柜中取出一個托盤，里面放著各色糖果，他抓起一個塞進嘴里，含著糖說，“Sorry，你們先坐一會兒，吃點兒東西，馬上就開飯了。”

“沒事沒事，我們早上吃過了。”眾人忙推托。

沒多久，蘇珊也走了上來。雖然天氣很冷，但她依然穿著一件紅色的中長裙，裙擺上有著鏤空的蕾絲花邊，肩上圍著一條真絲披肩，顯得嫵媚動人。

胡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鞋，雖是新鞋，但早上走得匆忙，還是不小心踩了一腳的泥。

蘇珊挽住了那個男人，微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哥哥，Jason Wang，中文名叫王杰森，你們喊他杰森就好了。”

“蘇珊姐姐，你哥哥姓王，你怎么姓蘇啊？”何小婉問。

“誰說我姓蘇了。”蘇珊回答，“我當然也姓王，我叫王蘇珊，而‘Susan’這個詞的英文意思是‘能陪伴你一輩子的人’。”

說著，她又看向胡威。

而胡威想起鞋上的泥，尷尬地往莫飛身后站了站。

莫飛用胳膊肘頂了胡威一下：“瞧瞧，你這功課做得不夠啊，連女朋友姓什么都不知道。”

胡威沒有理莫飛，仍在想怎么把這該死的泥給蹭掉。

蘇珊指著莫飛，介紹道：“這位是莫總，新腦科技的CEO，有過多次創業經歷。”

“哇，老司機啊！”王杰森熱情地握了握手，“莫總，我對中國的entrepreneurship environment（創業環境）還不是很了解，以后要多多向你請教。”

莫飛看這人倒是沒有一般土豪的傲氣，而且還很謙虛，雖沒聽懂他說什么，但看來也是給自己留足了面子，便對這位土豪平添了很多好感：“客氣客氣，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蘇珊又指了指莫飛身后的人：“哥哥，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的男朋友，胡威，商訊網的記者。”

沒待王杰森說話，胡威就跟見家長一樣，一路小跑地鞠著躬沖上去跟他問好，腦袋都快低到地板上了。

蘇珊又指了指何陽，說：“這個就是新腦的開發者，就我說的一個人完成整個系統的計算機天才。”

何陽正坐在餐桌前，把玩一個玻璃酒杯，沒聽到蘇珊的話。倒是王杰森很激動，他忙沖過去抓住何陽的手：“哇，你這么厲害！”

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何陽忙站起來也鞠著躬回應道：“過獎過獎。”

王杰森不懂“過獎”是個什么獎，他指著何陽，感嘆道：“Penry要是有你這么厲害就好啦。”

“Penry是誰？”眾人問。

“是我的CTO啦。”說著，王杰森又看了看表，“看來他又遲到了。我都跟他說了，讓他打車過來，估計他又是坐的公交車。他啊，不管賺多少錢都是那么stingy（吝嗇）。真是拿他沒辦法。”

見蘇珊把自己漏掉了，何小婉不高興地伸著手說：“蘇珊姐姐，還有我呢，我呢！”

蘇珊忙又笑著拉起何小婉，說：“這是小婉，何陽的妹妹。新腦科技的……”她看向小婉，不知道應該如何介紹她的工作。

何小婉跳著腳說：“HR（人事）啦，我是新腦的HR！”

莫飛剛喝了一口水，聽到這話，差點兒噴出來，他取笑何小婉說：“姐姐，你就一收快遞的，H什么R啊！”

“要你管，整天就你事多！”何小婉瞪了莫飛一眼，又扭頭問，“唉，王總，您那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王杰森想了下天創科技一片狼藉的蕭條模樣，只好擺擺手說：“小公司，不值得一提。說起來，倒是可以給你們show（展示）一下我們的系統。”

說著，他拿過來一臺筆記本電腦放到桌子上，打開了郝志超公司的婚慶網站——自從天創科技倒閉之后，客戶們紛紛停止了跟他們的合作，倒是這個郝志超，因為心疼錢，又發現這玩意兒還真管點兒用，就一直合作著。王杰森點開了在線咨詢，用蹩腳的中文輸入法跟客服聊了起來，眾人愣著看了半天，都沒覺得有什么神奇之處。聊了幾分鐘后，王杰森意味深長地發問：“你們發現這個不是人了嗎？”

眾人聽著這話，面面相覷，都覺得是在罵人，沒敢吱聲。

蘇珊忙跟他們解釋：“我哥哥的意思是說，你們看，這個聊天的過程，一來一往很順暢，以為對面坐著的客服也是人，對吧？其實并不是人，那是人工智能。這就是我哥哥他們做的人工智能客服應答系統，這些都由AI在接管，并不是真人。”

“哇！”何小婉又大驚小怪，“你是說，這對面并沒有坐著人，而是一臺臺電腦？”

“什么一臺臺電腦，就是一臺服務器，分成了多條線路，分別托管著各家網站。你也是做科技公司的，說這么low的話，就不怕讓人笑話？”莫飛又低聲對何小婉說，“你沒用過Siri嗎？做得比這個好多了，這有什么可牛的。”

何小婉白了莫飛一眼：“你就是嫉妒人家有錢，事業還比你成功。”

“事業成功？那他找咱們做什么？”莫飛撇撇嘴，“你別以為真是蘇珊幫咱們融資，你見過哪個投資人為了給人投錢，還死乞白賴地請人吃飯？”

“哎，我說你這人，怎么總是不識好人心呢，活該你窮一輩子！”何小婉憤憤不平道。

“說誰窮呢，是不是找打！”莫飛朝她揮了揮拳頭。

見他們在旁若無人地小聲斗嘴，王杰森好奇地問：“你們在聊什么好東西？”

“沒事沒事，他有毛病。”何小婉沒好氣地罵了莫飛一句，然后又笑著說，“杰森哥哥，我們是在說您這個系統厲害。”

“誰是你杰森哥哥，你怎么一見有錢人就亂認親戚。”莫飛又朝何小婉做了個鄙視的手勢。

王杰森沒聽見莫飛的話，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還好。不過……”他話鋒一轉，“我們，也遇到了點兒問題。”

“問題？怎么了？”胡威忙說，他正迫不及待地想為這個大舅子出點兒力，討好一下。

“坐坐坐，坐下聊。”王杰森招呼眾人就座，“反正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說。我們這個系統，應付這種小網站還OK，但是在跟大網站對接的時候，往往就力不從心。現在有個case（案子），是要把AI MAKE跟一家B2C做對接，SKU那么多，我們需要都采集進去，別看很簡單的功能，誰知道做起來……哇，很費神。Penry搞了幾個月，都沒做出來，很頭痛。所以，昨天Susan給我show了下你們的系統，amazing（很神奇）！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algorithm（算法）！”

“王總，您又過獎了。”莫飛說著，指了指何陽，“但這個東西都是他一個人開發的，確實是很厲害。”

“所以，我想問一問，你們覺得，你們的系統能不能link（對接）到AI MAKE里，幫我們complete（完成）一下數據。”

“沒問題！”胡威立刻拍著胸脯說。

莫飛偷偷踢了胡威一腳，小聲說：“你知道什么啊你就沒問題，這活兒又不是你干的。”

胡威用委屈的眼神看看他，也小聲答道：“大哥，這可是蘇珊的哥哥，你今天要是敢說個‘不’字，我掐死你！”

“好好好。”莫飛說，“那得問何陽，我又不是做技術的。”于是莫飛又看向何陽，“喂，怎么著，有難度嗎？”

何陽仔細看了下AI

MAKE，說：“問題應該不大。上次胡威在徐虎那里，說過新腦對外界打通數據的想法，我回去琢磨了下，確實有必要，所以，我已經在設計新腦對外輸出數據的接口了，正好可以拿這個項目來練練手，不過……”

“不過什么？”胡威忙問。

“不過，我不清楚他們那邊的系統是怎么設計的，程序如何接收數據，又是以什么格式存儲調用，具體能對接到什么程度，可能得跟他們的開發聊一聊……”

聽到這兒，胡威忙大聲搶話道：“王總，您那CTO大概什么時候來？我們得跟他聊一聊。但總體問題不大，無非就是把我們分析好的數據傳遞過去。我們只是不太確定工作周期，得具體看一看。”

“好的好的。”王杰森高興地說，“Penry說他已經在路上了，請你們再等等。但這個不著急，我們說正事。”他看向眾人，“昨天，Susan跟我說，你們在資金方面有困難？”

今天的氛圍比較愉快，眾人不好意思再開口提錢，既然王杰森引出了話茬兒，眾人便也不再藏著掖著，只好把公司最近遇到的困難說了出來。

王杰森聽后攤攤手說：“反正都是朋友，我本來是想給你們一些development cost（開發費用），請你們support（支持）一下。但如果你們確實有融資的想法，我真可以給你們。只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條件要開？”

“哥哥，我之前跟莫總聊過。”蘇珊接話說，“他就希望能有個愿意給他們投錢，但又不會把他們賣掉的投資人。”

“賣？為什么要賣？”王杰森不明白，“Investment（投資）的secret（秘訣）是什么？用中國人的話來講，就是放長線釣大魚。我是做technology（科技）的，我懂技術有多值錢。我不是那種純財務投資人，只看錢。我的夢想就是有天能夠做一家像Microsoft那樣的軟件帝國。而這種公司里，最需要的是什么呢？當然是技術和人才。我相信，有技術和人才，就能帶來科技的change（變革），而科技的change，定會產生利潤。”

“那，萬一失敗了呢？”何小婉幫莫飛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失敗？失敗也是我自己的投資策略和眼光有問題，這跟你們沒關系。你們放心，如果失敗，也不會對你們產生任何impression（影響）。我只投錢，公司永遠是你們的。”

這段話徹底說到莫飛心坎上了，他暗自總結了下蘇珊哥哥的特點：有錢，性格直爽，也從事技術行業，還不土，并且，這中間還夾著層蘇珊的關系。他琢磨了下，應該問題不大，只是，不知這投資條款里會不會出些什么岔子。

“你們需要多少錢，我聽Susan說，是兩千萬人民幣，是嗎？”

“嗯。”胡威點點頭，“交換……交換10%的股份。”

見胡威說得有點兒為難，王杰森笑著說：“不用那么客氣，占多少股我也無所謂的，反正只是兩千萬人民幣而已。”

說著，他從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拍在桌子上：“這些錢，給你們，密碼是Susan的生日。Contract（合同）你們出就好，我全都無所謂，只要里面有說，你們會幫我們solve（解決）問題，并在技術上給我們提供support（支持），其他我都沒關系。你們的公司永遠是你們的，你們的方向也永遠你們定，無論你們做什么，我都頂你們！”

見他如此豪爽，話又講得如此透徹，何小婉便捅了莫飛一下，小聲說：“喂，你覺得這錢咱拿還是不拿，感覺這次，好像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

莫飛也點點頭說：“是啊。”

見眾人無聲，王杰森又看了看表：“這個Penry，好晚哪，肯定是堵車了。”他打算講個笑話，活躍下氣氛，他說，“你們別介意啊，這個Penry向來很frugal（節儉）。前幾天，我帶他去美國，他一聽人家的果汁是免費的，哇，他就一杯接一杯地要，結果最后喝到拉肚子，還非說是果汁質量有問題。我說，不是人家的果汁有問題，是你自己的腦袋有問題，哈哈哈。”

“這個Penry，倒是有著技術人員的質樸勁兒。”莫飛感嘆了一聲，“想來，真合作的話，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是啊。”何小婉也說，“何況這王杰森還是蘇珊的哥哥。不然……”她看看莫飛，又看看胡威，最后又看了看何陽，“不然，咱就把這錢拿了吧？”

莫飛也隨著她的眼神，把目光落到了桌面上那張金燦燦的銀行卡上。從側面看去，它薄薄的，但一想到里面裝著兩千萬人民幣，他們就又覺得……

好像這張卡的后面，還有著沉甸甸的故事。

2

彭劍本想著下了公交后，再打個車，因為他計算過距離，從這兒到那兒，剛好起步價。可惜，他算好了經過，卻沒猜中開始——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出租車。沒辦法，他只能步行。彭劍直犯嘀咕，“王八杰森”為什么要住這么遠，地鐵地鐵不通，公交公交不到，下了班怎么回家？早知道，就直接從家門口打車了，回頭想辦法做進賬里報銷。他又想到，公司已經倒閉了，會計都被裁了，自己總不能直接拿著發票找“王八杰森”要錢吧？唉，這兵敗如山倒的，鬼知道怎么一夜間就關門大吉了。

彭劍又想到昨天的事：“我都給‘王八杰森’跪下了，想來我從小跪天跪地跪爹跪娘，跪一個外人，這還是第一次。可沒辦法，除了求他外，還能找誰幫忙呢？可跪有什么用呢？那個鐵石心腸的家伙，根本不為所動。最后多虧了他那個漂亮的妹妹，要是沒有她演示的那套系統，公司恐怕真就黃了。她怎么說那個人的，計算機天才？哼，他以為他是誰，馬克·扎克伯格嗎？夠囂張的。但他那個系統還真厲害，到底咋做的，怎么能那么快，這不科學。

“不知今天他們來了幾個人，要是人多了還好，還能聊點兒別的，要就他一個，那就麻煩了。萬一這位‘計算機天才’跟我聊些我答不上的事，豈不是很尷尬？早知道，就把小趙他們一起叫來了，還能壯壯膽。唉，也不對，萬一小趙答不出來，那丟人的還是我。更難堪的是，萬一他當著小趙的面把我問住了，那我這CTO的臉往哪兒擱？早知昨晚就把那本《數據結構與算法分析》多背幾頁了。唉，其實背那個有什么用，臨陣抱佛腳罷了。不然我就跟他聊聊別的，例如美國見聞啥的，希望他們只是幫寫代碼的土包子，沒見過什么世面，這樣就可以跟他們吹吹牛了，不然，別的談資我真是一點兒也沒有。

“對了，家里最近怎么樣？不知道彭濤的胳膊有沒有好一點兒，跟他說的那幾只股票，現在漲得如何了。那個傻弟弟，非要來北京混，混什么混哪，他連寧波都沒混明白，還想來北京？就在家里好好地炒炒股、賺點兒小錢伺候好爹娘，回頭攢點兒錢買個房，到時候再討個媳婦，我這輩子也就安心了。”

他感嘆著，一抬頭，到了。兩個門衛穿著制服筆直地站在那兒。“你說說，沒事穿什么制服啊，嚇我一跳。”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雖然沒做過什么違法亂紀的事，但不知道咋了，這些年一見警察就心驚膽戰，這也是莫飛走了之后才開始的癥狀。為什么呢，自己無非就是用U盤盜了點兒莫飛電腦的數據，又把他轟出了公司嘛。他要報警早報了，這都過去多久了，至于怕成這樣嗎？

彭劍正打算跟門衛打個招呼，結果門衛看見他，倒先敬了個禮，這又讓他驚了一下。“彭總，您來啦。”

“他們怎么知道我？哦，之前來過一次。就來過一次，他們就記住了？真厲害，這有錢人家的保安就是專業，回頭得好好表揚表揚他們。哎，這位老太太是？糟了，忘記叫什么了，瞧我這記性，連人家保安都不如，要不，就跟她說‘你好’吧，反正上次也見過。”彭劍尋思著。

“來了啊，快進去吧，都等著你呢。”她指了指右邊的一棟樓，“三層，你們之前在那兒吃過飯。”

彭劍緩步走到二層拐角，“進去后說點兒什么好呢？先道歉吧，畢竟自己遲到了。”他想著，然后走上了樓梯，一進門，他頭也不抬地就背起了詞：“你們好你們好，抱歉我剛剛堵在路上了，那個笨蛋司機……”

沒待他把話說完，對面有個人就拍了下桌子。那人語氣里閃著怒火，他隔著老遠都能感覺火星子濺過來了——“彭劍！你TMD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