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不睡】【第一部 一個自我中心的日記本】03 這夜一起死去的人

白癡阿實,把我的電腦清光光了,我還有手稿呢,我可是手稿大作家呢——

死神之章 三
很突然地,一夜之間死了很多人。
他們像平時那樣上床睡覺,然后再也沒醒過來。媒體大作文章,搜集同一晚上睡死的人數,115人、138人、258人,最后是583人——583人在同一個晚上,一睡不醒。
還沒算上沒睡覺卻發生意外死亡的一堆,還有——
「他們沒算上我們家的兩只番薯。」如果媽媽還在的話,我想跟她說這個,「也沒算上我。」
兩只番薯不打架,就算打也只是擦一下身體就算 ,但是就在這天,它們死了,一只被咬死了,另一只不知怎麼也死了,我看著沾滿黑血的籠子,和剛才我照鏡子時看到的嘴角旁的是一樣的顏色。
我很確定,我吐血了。我換了另一件衣服,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衣服上黑黑一塊一塊的血跡。
我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的,房里還有很重的血腥味,還有腐肉的味道,那個死人的臉埋在我的枕頭下,我的單人床上都是他的血,嗯,也許還有我的血。

我不確定我認不認識他,男人的背不都長得一模一樣,我拿著抹布想推一推他,看他到底是誰,可能是我認識的人,說不定我可以通知下相熟的人來——唉,認尸,順便把他弄出我的房間。但是,但是我依然一動不動,遠遠地看著全身都是血的這個身體,他那雙彎曲的手指還有又長又黑的指甲,讓我覺得他隨時都會站起來。
我沒看到他的呼吸,正確來說是身體呼吸時的起伏,他動也不動的,讓我想起了我媽媽,認尸時,媽媽平躺在那裡,她平時都側躺著睡,所以看起來很不習慣,然后我摸了摸媽媽的臉,媽媽沒有醒來,也沒有動,我繼續摸了媽媽的手臂,還是沒反應,我忘記了當時的觸感,我忘了那時媽媽的臉和手還有沒有點點溫度。
但是我確定了,媽媽不是在睡覺,我看不到她的呼吸了。
我告訴自己,媽媽只是在睡覺,只是不會再醒來而已。
我總算正正式式地,跟死神接觸過了。
樓下傳來了跑的腳步聲,有很多雙,我得趕快確認尸體的樣子。
「大概是這里吧?」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誰知道,包租的還沒說完就暈過去了。」這次是有點沙啞的男聲。「房門沒關,應該是這間!」
「咦?怎麼只有這個男的?不是說沾滿血的一對男女嗎?」這次是不知道怎麼形容的聲音,是個老家伙。
你找不到我的,你的腳步聲我可是聽的很清楚呢,就像昨晚那樣——
噠噠噠——
我突然想起昨晚的腳步聲,是高跟鞋的聲音,死神原來是女的嗎?我看了看自己的雙腳,很好,沒有穿鞋子,這樣就能減輕腳步聲了。

可是,我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寫殺人死人的小說了。當我在寫一個失戀的女孩,他——已經不是男朋友的男朋友——從我身邊走開了,看著他慢慢收拾他的衣物,一件也不留,也不管我的眼淚是不是一直在流。

只是我打擾了死神。

如果真要寫的話,寫一些更有趣的故事吧,我這么想時,有人在敲門,應該不是包租公,我已經給房租了,而且他平時是不敲門的,就站在門外亂叫。

魔鬼之章 一
魔鬼原來并不存在。
傳說,死亡和睡眠是兩兄弟,他們長得很相似,卻又不太一樣,一個是生命需要的睡眠,一個是永恒的死亡。
我認識一個老家伙很喜歡說長眠,然后就會被人瞪。我想,睡眠肯定比哥哥死亡更受歡迎。
可是某一天,原本不睡的睡眠愛上了夢,因為他掌控著人類的睡眠,所以他的夢和別人不太一樣,他希望能把自己的夢分享給大家,于是不停地一直睡覺,睡醒后第一個就把故事告訴哥哥。
到最后,弟弟淹沒在夢境里了。
長眠直到身體消逝,就是死亡的工作了,死亡他當然知道弟弟不會死,但是弟弟會一直就這么睡下去,這是不被允許的,睡眠的神怎么可以被夢境吞沒呢?
他們決定喚醒他,代價是弟弟以后都無法再入眠,也沒有夢了。
哥哥很清楚,無法做夢對弟弟來說,比死更難受。
死亡沒有猶豫,他親手殺死了擁有永生的弟弟,得到了弟弟的力量。
所有人都不意外,死亡是無情的。
哥哥變成了掌控生死的魔鬼,不睡,也沒有夢。
但是,沒有人知道,魔鬼找來了死神,「你幫我看著他的靈魂,還有身體。」
死神的發色一直都是像中毒那樣的顏色,它點頭,用鼻子輕觸弟弟冰冷的身體。
「確保他可以做夢。」魔鬼在離開時說。
從此,沒有人再見過魔鬼了。
死神一直暗中守著轉生成人的那個人,老愛睡覺的那個人。它一樣沒再見過魔鬼,但偶爾還是會嗅到一陣熟悉的味道,和弟弟冰冷的身體一樣的味道。

「你怎么……」

門外的是阿實,不是毛發——呃不,頭發中毒的阿實,而是茶室常見的那個正常的阿實。

「你很臭,難聞死了!」他遮鼻子。

「死家伙,你自己不會進來嗎?每次都突然嚇我一跳,這次要我開門這么麻煩。」我亂罵,最好別提我今天還沒洗澡的事。

「我是特地來跟你說,手機又打不通,睡夠了就麻煩你快去茶室做工,再睡睡死你!」

「咦,你沒做了嗎?」我忍住笑裝目無表情,心里其實開心得不得了,他沒管我。

耶,我可以回去工作了,不用再吃泡面和蘇打餅了,等下去吃排骨王飯。

「沒事了吧?」我看他站著不動,怎么還不走,我要趕快洗澡換件香香的衣服去吃好料。

「沒事,下樓開門給我出去。」他這個椰殼頭生氣的樣子還真沒看過,平時都是像傻佬那樣笑嘿嘿的。

「呃,你剛才怎么上來的?」

「樓下阿婆他們開門給我的。」

「他們怎么可以隨便開門給陌生人進來。」我嚇,太危險了。

「快去開門,睡死了你!」

后來我才發現,樓下的阿婆他們,還有茶室老板娘他們——他們全部以為我們什么關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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