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我小時候生活在北方一個比較偏僻的村莊,這里的人們靠種地糶糧食維持生計,春耕秋收,年復一年。村里的交通也極為不便,只有早晚各一趟通往外界的車輛,那個時候摩托車也不是特別普及,所以每次出門只能站在大馬路上盲目的等來往的三輪車。農閑時,人們坐在村口的大柳樹下閑談;農忙時,人們步履匆忙,著急為什么老天不下雨,著急村后面的大壩何時才能放水供下游澆地。這就是平日里的村莊,寂靜而又安詳,那一輛車就是村里人的希望,是村里人平靜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 ? ? 村子很小,每天誰誰家去了縣城,多會兒回來,在哪兒下的車,大家都知道。老陳說,我今天早上看到東頭大狗家兩口子在柳樹底下等班車,拎的大包小包,應該是去縣城看孩子了,下午我見他們下了車,喜笑顏開的。幾個老頭兒坐在柳樹底下說前天二狗家閨女從北京回來了,大冬天穿個裙子,時髦的很,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男人,邊說邊發表感嘆,人家這閨女爭氣呀,出去掙了大錢啦。西頭兒建國說,昨天我見國強媳婦兒四點多就在她家門口等班車,天黑了,班車才回來,可沒在他家門口停,國強媳婦兒把臉拉的老長回家了,那媳婦兒想她家漢子啦,邊說邊笑。這一趟車系著村里人的歡笑和希冀,也系著我對父親的苦苦期盼。
? ? ? 由于村里沒有太多經濟收入,一小部分年輕人選擇出去打工,但比起現在,村里年輕人的流失還沒有那么多,還有很大一部分青壯年,現在回到家鄉,剩下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我的父親只念過小學,所以進城也只能做一些靠體力賺錢的生計,村里其他和他一樣的年輕人都選擇去北京當小工,在工地干活。父親為了賺更多的錢,選擇去省城的煤礦。于是家里就剩下我們四個人,母親,妹妹還有弟弟。
? ? 父親外出打工的時候我剛上小學二年級,妹妹,弟弟還在幼兒園,村子不大,小學也很近,每天兄妹三人一起去學校。母親則在家里做飯,洗衣,種地。父親走了以后,家里所有的重活都落在母親身上,照顧我們,喂豬,鋤地,打藥,收莊稼。
? ? 小時候,我的記憶里只有母親起早貪黑,父親總是在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對于我來說就是天涯海角,就是幾天幾夜都到不了的地方,就是去一次好像要花費很多精力的地方。其實那個地方現在開看來并不遠,但對于幼小的我來說,就是很遠很遠。
? ? 父親每年最多回來兩次,一次也只有三四天時間,每年夏天六月麥子熟了的時候,他會回來幫媽媽收麥子,不等收完就又走了。麥子收割之前,母親會步行十幾里路到鄉里給父親打個電話,母親告訴我父親說過個三四天就會回來,于是我在三天之后,每到下午四點就坐在院子邊上等他回來,我想看著他帶著我愛吃的東西高興地回來,我坐在院子邊上,心里迫切的希望六點鐘快點到來,然后在我家院子下面停下,但是我連續等了三四天他仍舊沒有回來,但我還是充滿著希望,他肯定會回來的。第五天班車終于在我家院子下面停下,但下來的卻不是父親,那時候我特別想哭,但母親告訴我,父親從來都是兢兢業業的人,一定是礦上有他脫不開身的事情,耽擱了兩天。第六天我繼續等,班車又一次停了下來,我的父親他終于回來了,我突突的跑下坡,沖進他的懷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感覺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父親深知陪伴我的日子太少,也太想見我們,我看見他眼圈紅了,但他故意轉過頭不讓我看見。收完麥子,父親準備好了一袋面和幾只雞,我知道他又要走了,那都是他準備送給他的領導東西。村里的班車早上六點走,我也早早的起來,和他一起等班車,可我希望班車壞掉或司機有事,然后父親就可以再待一天陪我,可是班車還是如期到來,我看著父親把東西搬到車頂,然后又迅速下來坐到班車里,我希望那幾分鐘能再變長一點,他的動作可以不用那么麻利,可以再磨蹭一點兒。我看著班車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村西頭兒,心里失落急了,但又開始期盼著春節前夕開往村里的班車。
? ? 村里僅有的一趟班車帶著的期盼,也帶著我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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