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來了!”
漆黑光亮的后背,隱約泛黃的下腹,綴有白色斑紋的前胸,直直朝上端立的雙耳,毛發(fā)豐滿濃密的尾部,呈弧形舒緩下垂,好似一把鋒利的彎刀。六十一二厘米的模樣。
“你是……灰狼?”我試探性地問面前對我說話的生物。
“當(dāng)然。”灰狼肯定答道,語言簡短,聲音冰冷、沉悶,語調(diào)單一。
繼續(xù)觀察朝我走來的灰狼。他的步態(tài)穩(wěn)健而高傲,雙眼好似杏仁,眼球浸透深濃的黑,閃有兇光。面前的灰狼完全一副氣宇軒昂的領(lǐng)導(dǎo)者的風(fēng)范,讓我不太敢靠近。
“怕了?”看見我僵硬地立于原地,灰狼不屑地問道。
“有點(diǎn)。”我誠實(shí)地回答道。擔(dān)心“有點(diǎn)”這個詞不能完整詮釋好我此刻的狀況,我又加了句:“再多一點(diǎn)點(diǎn)。”
“哈,”灰狼仰天一笑,“我有什么好怕的?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
“就算你要傷害我你也不會說要傷害我的啊!”我試著舒展面部表情,想了想接下來要說的話。“大家都說你冷冰冰的,但卻是熱心腸。我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
看灰狼比先前溫柔了許多,我壯著膽子繼續(xù)說下去:“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又覺得你不太像是灰狼。”
“哦?”
見灰狼示意我繼續(xù)說下去,我更有信心地接著說道:“首先,你既然叫灰狼,皮毛自然是灰色的,可是,你身上多半是黑色的,見不著一點(diǎn)灰色,叫黑狼還差不多。其次,你應(yīng)該比灰狼溫柔些,我雖然對灰狼沒什么印象,但也聽大家說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事情,知道他向來獨(dú)來獨(dú)往,桀驁冰冷,從不展露你剛才那樣的溫柔,更何況是對才認(rèn)識不久的我呢?最關(guān)鍵的是你明明就在森林里,麋鹿先生卻完全感受不到灰狼的氣息,他們說是這個地方屏蔽了氣息的緣故,這個我可以相信,但當(dāng)大家找到你之后,你為什么還是不肯回到森林,偏要留在這個地方?”我停頓片刻,無意識加重了語氣,“因為你不敢,你擔(dān)心自己回到森林后還是沒有灰狼的氣息露出了破綻!”
“好!好好!分析得太好了!” 聽完我的話,灰狼不但沒有我預(yù)測中的憤怒,反而直稱好。我有些看不透了,問:“你不怕我告訴大家你不是灰狼嗎?”
“你剛剛說我們認(rèn)識多久?”灰狼反問道。
“沒多久,最多就見過一面。”我回答。
“那就對了,和我最多就見過一面的你突然站到和我生活了千百年的森林居民的面前,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們,我不是他們的灰狼,他們認(rèn)錯了。你說,這些話有說服力嗎?他們會相信嗎?”
“不會。”我低下頭,終于敗下陣來。
灰狼拍拍我,柔聲說道:“不要灰心,我來這里沒有惡意,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這里的一草一木。”
“你讓我怎么信你?”我心存芥蒂地抱怨道,“你竟然冒充灰狼,欺騙大家!說,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一只德國牧羊犬,我也不是有意要冒充你說的灰狼的。是他們突然闖進(jìn)來,非說我是灰狼,我當(dāng)時就覺得它們認(rèn)錯了,但這也沒什么啊,反正犬和狼本來就是親戚,一家子嘛,我是狼還是犬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既然當(dāng)我是他們的朋友,我又剛好來到了這個地方,不如就做做他們的朋友灰狼好了,說不定日子還能好過些。”灰狼,不,是德國牧羊犬壞笑道,“其實(shí),我也覺得自己和狼長得蠻像的,不被認(rèn)錯才奇怪。沒想到,竟然會被你識破,挺聰明的嘛!”
我輕哼一聲,沒好氣地指著德國牧羊犬吼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可能會害了灰狼!”
“害?”德國牧羊犬立馬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又不認(rèn)識灰狼,干嗎要害他?”
我說:“灰狼他已經(jīng)失蹤好多天了,如果不是你的欺騙,大家一定還在努力尋找他。而現(xiàn)在,大家都以為你就是灰狼,所以停止了搜尋,要是灰狼出事了,你說你脫得了關(guān)系嗎你?”
“不行,我要告訴大家你不是灰狼!”我被自己說得情緒更加激動了,我覺得自己有責(zé)任去將這個謊言告訴森林的居民們。于是我立馬轉(zhuǎn)身,想要回到木屋里去。
德國牧羊犬縱身一躍,停在我的面前,如同厚重的城墻般擋住了我的去路。“你認(rèn)為你告訴大家我不是灰狼事情就能解決了?你不是說他們一直在找那個灰狼?這片森林應(yīng)該都找得差不多了吧?可結(jié)果呢?他們找到了什么?除了我,什么都沒有嘛!既然如此,你認(rèn)為他們還能去哪里找灰狼?”
見我情緒平靜了不少,德國牧羊犬稍稍放松了些,讓了條路,不再堵著我。“你去說,說我是冒牌的,讓他們重新焦急、傷心去吧!我雖然不認(rèn)識你們說的灰狼,但也知道,他,一定不在這個森林里了!”
“那我該怎么辦啊?”我完全平靜下來,滿心失落。
“讓我來幫助你,我們?nèi)フ一依恰!钡聡裂蛉卮鸬馈?/p>
“你?”我反問道,“你又沒見過灰狼,你怎么找得到他?我怎么能相信你?”
“你認(rèn)識人類嗎?”見我點(diǎn)頭,德國牧羊犬繼續(xù)說道,“我就是從人類世界過來的,我的兩位主人你也認(rèn)識,是他們委托我到這個世界來找你的。”
想到我遇見的那兩個善良的人,我突然對眼前叫做德國牧羊犬的動物有了幾分好感,“他們派你來這兒找我的?為什么要找我?找我去哪里?哦,是不是我突然從海洋消失了把他們嚇著了?”
我自顧自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卻沒等來德國牧羊犬的回答。他只是對我說了聲“走”,像是在命令我似的。
“去哪里?”我雖然不自覺跟在他的后面,但心里卻在盤算自己是否應(yīng)該不打招呼就跟剛認(rèn)識的德國牧羊犬走掉。
“去該去的地方。”
德國牧羊犬頭也沒回地走著,眼看著我離他越來越遠(yuǎn)了,我只好不再多想,急忙追上去。“等等我,我問你的那些你還沒回答我呢?我……我是不是該跟大家打聲招呼?還有,你知不知道我的海洋,我突然來到這里有沒有造成海洋的慌亂?小丑魚,還有你的主人們是不是正在急著找我呢?”
“反正都是你幻想出來的,沒必要這么認(rèn)真。我親愛的……”德國牧羊犬終于反過頭,定睛看了我一眼,似乎還吞咽了口口水,才繼續(xù)說完“小藍(lán)魚”三個字。
我覺得德國牧羊犬在叫我名字的時候眼神有些奇怪,像在思考,像是猶豫,有些悲傷。我想安慰他,但我聽不懂他說的話,因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于是我跳過話題,又問了句“我們?nèi)ツ摹鳖愃七@樣的話。
“你的海洋!”德國牧羊犬說道。
“好!”我應(yīng)聲答道,集中精力想象著海洋的模樣。卻不知道為什么,我竟不小心“走”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