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成,山東半島最東端最先看到日出的一個僻靜的海濱小城,地廣人稀,有著和青島一樣秀美漫長的海岸線。
此次的榮成馬拉松是當地首屆,賽道平坦,適合沖出好成績。前期看天氣預報,表示賽前賽中一周內有雨,暗自竊喜,涼爽的小雨無疑將更加有助于成績的提高。
然而,天氣就像女人心一樣瞬息萬變,所謂的預報就是個屁。
原計劃和以往一樣,帶家人跟著馬拉松去旅行,無奈孩子臨近期末考,需在家復習收心,突然我就淪為孤家寡人了。還好跑團此次參加榮馬的人眾多,團長和帥子邀我乘車同行,才使我的處境不至于太凄涼。
賽前一天,司機帥子以“頭文字D”般的車技與速度載著我們飛達榮成,多云,涼風習習,很適合跑出好成績。我也想給自己今年懈怠的狀態注入一劑強心針刺激一下,于是臨時改變了之前和團長及Ares約好的2小時20分半馬完賽的計劃(甚是抱歉),抱了帥子的大腿,請其帶我2小時內完賽,帥子只說了一句:“不離不棄,一個都不能掉隊。”
之后的幾頓飯我便盡量按照跑步的標準來吃,少油少肉多碳水,晚上早早就寢,可賽前我往往是睡不好的,不安大于興奮,是想贏怕輸的心態,亦是平時沒下苦功夫,心里沒底所致。
不知道何時睡著的,隱約感覺沒睡多久,便清醒起床收拾東西。拉開窗簾,我******,耀眼的陽光仿佛要刺瞎我的近視眼,灼熱的溫度透過玻璃烘烤在我的大臉上,這才早晨5點來鐘有沒有?太陽就這么歹毒?這是要跑燒烤馬的節奏?
賽前惡補過《高溫天氣如何安全完賽》之類的文章,不慌不忙的拿出帽子、墨鏡和冰袖,喝了幾杯水,從內到外做好防暑準備。在跑步這方面,我已有了預則立不預則廢的意識。
赤日炎炎似火燒,頭發皮膚都烤焦。
跑者身心如湯煮,今日屁必路途遙。
準備起跑,相關人等集結到一起,一夜之間,臨時改變計劃為破2的團友們如雨后春筍般的紛紛冒了出來,任大哥、團長CP、AresCP、燕子、宋曰(yuē)文等等,鬼知道他們這一夜經歷了什么。計劃破2的小伙伴們互相調侃著,都表示報著破2的希望盡力跑,能跑多少算多少,氣氛輕松,但我知道,他們心里都藏著一只猛獸。
頭頂烈日準時起跑,帥子很細心,為當好私兔做了充分的準備:可以裝水的腰包;藍牙迷你小音箱;更為貼心的是把悅跑圈APP調成每半公里報一次配速,一方面頻繁的播報會起到激勵作用,另一方面可以更好的掌握速度與時間,及時改變配速。7:30,榮馬第一槍打響,人潮如洪水般涌出龍門,伴著小音箱勁爆的節奏,我們緊緊咬住帥子不放松,因熱身不足起跑時不是很興奮,我不斷拍打著胳膊和胸膛,用疼痛刺激興奮,不斷調整跑姿,想找一種最省力的方法盡快進入狀態使自己不掉隊。
帥子帶領的破2小分隊,霸氣的橫行在賽道上,那一刻很有team的感覺,真想一路這樣跑到終點,一個都不掉隊。
5公里后很多人根據實際情況放棄了跟隊,從起跑時的十幾人變成4個人,跟著帥子的只剩任大哥、曰文和我。我平時練的最多的是10公里,所以前10公里還可以談笑風生,最大的不適就是天熱,特別容易感到口渴。10公里用時不到55分鐘,后半程按照這個速度計算的話是可以輕松破2的。然而跑馬不是加減法,后半程必然會因疲勞而降速,所以帥子在不斷的提醒我們要堅持,當成10公里的比賽剛剛開始,咬住當前配速,為最后幾公里贏得充裕的時間。
比賽前夕,Ares總結說比賽中遇到的任何問題實際上都反映出的是自己“能力不夠”。雖然籠統,有放之四海皆準之嫌,但我很同意這個觀點,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時所欠缺的必然會在比賽時體現出來,就像本次比賽從13公里開始,每一步都感覺需要調整,每一口呼吸都感覺不夠深,口干舌燥,腳底生火,身體機能的下降,使轉換跑姿也變得困難起來,疲勞感就像身旁的海浪,一波接一波的襲來……真的,此刻我就是“能力不夠”了。
漫長的馬拉松比賽不同于最初時喜悅的傳送捷報,就是一公里一公里的啃賽道,不能往后多想,想到后面還有很長的路就容易退卻。帥子堅持他的“一個都不能掉隊”,前后穿梭,撩志愿者妹子給我們看,放松我們的心情,到達每處補給點之前,帥子都提前一人沖進去拿三四瓶水,腰包里塞一瓶,手里攥著兩三瓶,減少我們進站補水占用的時間,在保持配速的情況下,給我們遞水,澆水降溫。
任大哥50歲,肌肉型男,是跑團中年紀最大的,和我一樣也在后程進入了疲勞期,一路也受到了帥子的雨露呵護;曰文年紀較我略小,狀態也好些,自始至終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疲勞感,也幫了任大哥和我不少,除了19公里后有一次把飲料當成水澆到帥子身上……別人累腿,哥們兒累著腦子了。
帥子就像牧羊犬圍繞在羊群守護一樣,盡職盡責的關注著我們每一頭“羊”的狀態,我們只管閉著眼跑直線……
即便如此,平日跑量的不足在18公里處爆發出來,GPS播報的配速突然降到6分23秒,如果繼續掉速,完成剩下的3公里多肯定會跌到2小時外了,此時腳底已經分不清是摩擦的灼熱還是柏油馬路的炙烤,只覺得燙到心里了。雖說比賽安全最重要,不可強求成績,但已到了此處,放棄成績又有些不甘心。而此時我也發現GPS與實際賽道上的公里數已出現出入,實際賽道要晚于GPS三五百米,我在心中粗略計算,多這幾百米可能剛剛好會將我阻隔在2小時大關之外,這對一個有希望勉強進2的跑者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災難。
無獨有偶,高溫所致,此時任大哥已跟不上破2的速度,為了不影響我們的成績,就像掩護士兵撤離的班長一樣,推開帥子,示意我們先走……感動和放棄的念頭涌上我心頭,柔軟的心會消磨戰斗的意志,我不斷跟帥子說,“來不及了,趕不上了,實際距離比悅跑圈多這幾百米沒法進2了”,像個怨婦一樣絮叨著。
帥子嘴中不間斷地給我加油,要我堅持,手上也不停地繼續給我遞水澆水,保持體溫,并開始在后面推著我跑,邊推邊調侃說“快點跑,別讓我的手碰到你”來分散我的注意力。我這人好面兒,咬牙加快速度……
賽道上的20公里后,我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狀態,隨時都可能停下的趕腳,此時經過最后一個轉彎就可以看到終點龍門了,悅跑圈在這時歡快的傳來了半馬完賽的喜訊,隱約聽得是一小時五十八分某某秒,滿足啊,心理和生理上高筑的破2防線也隨之開始垮塌,腳步變慢,帥子不由分說,抓起我的右手拽著我跑,這一抓雖然讓我保持速度,但我也著實覺得有些夸張,以前在別的比賽里看到盲人跑者就是這樣被領跑員抓著手的,而我今天戴了墨鏡……然而我僅存的體力除了支撐機械交替的雙腿,已經無力甩開那只充滿承諾的手。帥子抓的很緊,沒有說話,我知道我不放棄賽道破2,他就不放棄我。
我努力邁著腿,上半身卻綿軟的傾向后方,瘦小的帥子,拽著170多斤的我死命狂奔……離終點還有200多米,曰文也趕上來拉著我的左手和帥子一起拽著我跑(這就尷尬了,畫面請自行腦補)。不說別的,他們這么拼都是在為了幫我完成破2的夙愿,和踐行那一句“一個都不能掉隊”……
200米,我對他倆說:放手吧,我實在跑不動了,手沒有松……
150米,我對他倆說:放手吧,你們先跑吧,手沒有松……
100米,我對他倆說:放手吧,馬上到了,手沒有松……
最后50米,我對他倆說,放手吧,我沖一個,手松了……
他們的不放手就是為了讓我攢足沖刺的力氣……
前方的計時器也越來越清楚,我盯著上面的數字,像起飛一樣甩開步子狂奔,耳后傳來帥子和曰文的呼吼,他們的聲波在助推我沖刺,沖線,計時器定格在02:00:59……
官方凈時間2小時15秒,比人類全馬破2的偉大計劃更接近目標。按照我自我安慰的解釋,這叫進2沒破2,況且GPS已經證實我今天跑出了個人半馬最好成績1小時58分35秒,就像朋友們說的,過程最重要,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所以,沒有遺憾。
越過終點線,已然只剩殘喘的力氣,什么酷熱,什么配速,什么疲勞,什么好的壞的和在剛剛的2個小時里所堅持的所煎熬的都去TMD了,回過身深深的擁抱了帥子,嗓子里只能用氣擠出幾聲“謝謝”,那一刻如果我身上還有多余的水分和鹽分,可能真會化作淚水涌出。
帥子,曾經從戎的新晉奶爸,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男人,卻有著堅定的信念與意志力,只為一句“一個都不能掉隊”,助我半馬進2。
榮成馬拉松,天氣很熱,賽事很棒。比烈日炙烤還要灼熱的是團友們的情義和一句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