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問題
幾案完全石化后,洞口中傳來咕咕的水聲,然后一汪泛著白光的清水充盈在石洞內——念塵泉!
難有兩個念塵泉,一個在雪菲的閣樓附近,一個在潛龍淵?
岳齊看出了我的疑惑,說道:“念塵泉是整個黑白世界的心臟,它構筑起了黑白世界。潛龍淵是由念塵泉泉心處的一滴水構筑而成的。”
黑衣人點點頭說:“是的,與袁讓對抗的第一位白界穿越者在念塵泉泉心里取出一滴水,與自己的生命融合,建造了潛龍淵。所以,這里也有念塵泉。”
“原來是這樣,那它也通曉黑白兩界,甚至是現世了?”我問。
岳齊答道:“它只是念塵泉泉心處的一滴水,大部分力量也用在構筑潛龍淵了,所以它并沒有念塵泉那么大的力量。不過卻可以幫你找到琉璃。”
岳齊說完用雙手在泉水上不停的揮動,泉水慢慢成柱狀上升,凝聚,最后呈現出一個女人形體。這個女人形體和那時黑衣人在念塵泉里召喚的那個一模一樣。
那個形體對我說:“小西,我們又見面了,這一路上辛苦了吧?”
我笑了笑說:“你還認得我啊,哈哈,上次多謝你給我解惑啊。”
形體說道:“小西,上次是在念塵泉,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疑問。在這里,我的力量只能回答你一個問題。”聲音細膩,溫婉。
只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那我問什么呢?
我看看了黑衣人,又看了看岳齊。
岳齊的長胡須抽動一下,白色的嘴唇上下噏動,我看出那是“琉璃”的嘴形。他想讓我問琉璃的下落。
我又環視了一下四周的人,他們屏住呼吸,似乎很緊張我的提問。是啊,我的一舉一動都關乎他們在潛龍淵的使命,就像靈然當初一個“水沸為重臨之期”的決定就讓他們在這里等待了千年。
落夕從我肩頭飛起,蝶尾拖著白光在潛龍堂內悠然飛舞。
有一個問題,我認為比知道琉璃的位置更重要。這個問題是我在看到落夕時忽然想起的——
“我想問,雪菲在念塵泉邊等了我多長時間?”
?
我緩緩走出潛龍堂。身后是無數的驚訝聲和罵聲。
“你以為這是兒戲嗎?你是在拿白界所有人的命開玩笑!”岳齊大叫著,聽得出,他很生氣。他堅守了上千年,五個兒子相繼死去,他確實應該生氣。
但是我不在乎他們的辱罵,因為這一刻我充滿了信心。并不是我相信自己能夠戰勝靈然,而是念塵泉告訴我:“雪菲等待了十年,但是她生活地很好。”
我的信心完全來源于此。我決定盡快趕去荒野亭赴靈然之期,完成使命。
在所有人鄙夷的眼神與辱罵聲中,我和黑衣人走出了潛龍淵。
“哈哈,小西,你的問題不僅戲弄了岳齊他們還嘲諷了整個黑白世界。”走出潛龍淵后黑衣人笑著對我說。
“為什么你不責怪我?”我有些好奇。
黑衣人說:“換作是我,我也會問相同的問題。這個世界雖然殘酷,但這里的人也是有感情的。”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因為我知道黑衣人的這些真心話只有在潛龍淵和黑白世界的過渡地帶他才可以講給我聽。
黑衣人一把攬住我的肩膀說:“深呼吸。”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一股大力牽引著向前飛去。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風力很大,吹地我張不開雙眼。
等我雙腳站在厚實的白色地面上時,我睜開眼看到了我和黑衣人已進入黑白世界,我們身后是濃霧籠罩下的滄溟河。
落夕從我眼前輕快地飛過,她一定很開心吧,我想。
“你能飛?”我驚奇地問。
黑衣人道:“不是飛,是瞬移。我以最快的速度把你帶入黑白世界,希望不會讓雪菲再多等十年。”
我誠懇地說:“謝謝。”
黑衣人說:“小西,跟著我。”轉身向滄溟河走去。我緊跟著黑衣人,生怕進了滄溟河就會死去。
黑衣人指著濃霧說:“你要盡快趕到荒野亭了。”
我閉上眼,看見濃霧下滄溟河中的水“咕咕”作響,水面上不停地冒出水泡。
“滄溟河水沸之時,既是我重臨之期。”尖銳的聲音穿過我的耳膜,我身體一顫,睜開眼睛。
“你聽到他說話了?”黑衣人問。我驚懼地點點頭。
“小西,你沿著滄溟河一路向東,就會找到荒野亭,不過要快!”黑衣人指著東邊說。
“你不和我一起去嗎?你會瞬移啊,我們可以更快地到達荒野亭啊。”
黑衣人笑了笑:“你要獨自面對靈然,我必須離開。”
如果在以前,我一定會啐一口痰說:玩什么神秘。現在我不會這樣做,因為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不能左右的命運。
黑衣人忽然問道:“在潛龍淵為什么不問念塵泉那顆琉璃的所在,你不是答應過要帶給她琉璃嗎?”
我笑了笑:“因為在那一刻,我最想知道的就是雪菲等了我多久。你們也說,我要在靈然之前找到琉璃,也就是說靈然也會找那顆琉璃,那么我何須費心思去找琉璃呢,直接去荒野亭找靈然就行了,因為以我的能力絕不可能在靈然之前找到琉璃。”
“你有信心從靈然手里奪過琉璃嗎?”黑衣人問。
“沒有。”
黑衣人很驚訝,我接著說:“因為我知道我一定會回去見雪菲一面。”黑衣人不解。我說:“創建潛龍淵的那位先人不是也戰敗了嘛,但是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啊。”
黑衣人終于明白:“哈哈,戰敗并不意味著死亡。”說完后就向前走去。
我也笑了笑:“在這個世界只有使命完成才可化作一滴水。那位先人戰后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他還有創設潛龍淵的使命沒有完成,而我也不會死去,因為我還要到念塵泉去見雪菲。那時能否把琉璃帶給雪菲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回去了。”
黑衣人邊走邊說:“我要去尋覓下一個小西了。”
我看著他消失后,會心地笑了笑——
在去潛龍淵的路上我以為輸給靈然會死去,見不到雪菲了,所以才把自己對黑白世界的憤懣說給了黑衣人。當我得知靈然一句“水沸為我重臨之期”把自己的使命向后延續了千年時就隱約覺得使命完成后我應該可以再見雪菲一面。
?
????我順著滄溟河,一路向東,開始了獨自一人的旅程。
一路上我見到很多人,他們對我都報以怨怒的眼神,很多情緒激動者還會上前暴打我一頓。他們嘴里還會嚷著:“就你還赴靈然之期?我們都要被你害死了!”
我知道他們憤怒的原因——我在潛龍淵問了關于一個女孩的問題,而這個女孩和靈然之期毫無關系。
我不在乎別人怎樣對待我,只是不明白,黑白世界的人為什么知道我在潛龍淵的事?
對這些人的打罵我都報以微笑,有時候會沖著打我的人說:“不解氣的話還可以再踹我兩腳。”黑白世界的人都說:“小西瘋了。”是啊,沒有一個正常人會要求別人來打自己。他們還說:“白界要亡在一個瘋子身上了。”
對于這些言語我依然不在乎,只是我日漸想念雪菲,思念讓我無法承受。
我已經走了半個月了,而荒野亭還依舊不知在何處。每天晚上我不是在山洞里睡覺,就是躲進滄溟河的濃霧中像苦行僧一樣行走在黑白世界。如果還找不到荒野亭,我想我會絕望。
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白界的拯救者?是的話,為什么選中我后又讓我像喪家犬一樣被人打罵唾棄,最后被黑白世界定義為:瘋子?
在我近乎絕望的時候,一片寬廣的水域出現在我眼前。
穿過水域范圍,我看到荒草連天,與天際的白色相接。一陣清風拂上我的臉,我的精神不禁為之一爽。
一個聲音隨著清風飄來:“小西,你終于出現了,我等你很久了。”
我內心一陣激動——荒野亭!
我終于到了荒野亭!
激動?喟嘆?遺憾?此刻,我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對宿命的無奈,對雪菲的思念,對一路上辱罵的淡然......此時,它們一下子涌上心頭,五味雜陳。往往讓人百感交集的不是面對命運的那一刻,而是命運即將到來的那一霎。也許,我應該痛哭一場吧,為了不公的命運,為了無望的愛情,為了一路的屈辱。
我笑了,我沖著白色的天空大聲吼道:“靈然,小西來了,就讓我們直面自己的命運吧!”
荒野上,我闊步而行。這一刻,我渾身充滿了力量。
給我力量的不是即將到來的沉重命運,而是我思念的雪菲。對這個世界來說,也許和靈然一戰是我最后的命運,對于我來說,我最后的命運是要再看雪菲一眼。
即使我將死去,那么我也希望死在雪菲的懷里。
“你就是小西?”我聽到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地飄來。
我止住腳步,一個白色的身影飄然而至。
白色的立領風衣,白色的長發被束在腦后,幾根長長地細發遮在眼前。荒野上的清風把他的白發和衣袂揚起,吹散。這種優雅的氣質,灑脫的身形讓他周身形成一種氣場,但他的氣勢并不迫人,反而讓人想要和他親近。
他全身都是白色,與遠處的天空融為一體,唯獨泛著白光的臉上有一雙烏黑的眼眸。
他輕輕揚起修長的手指指向荒野的遠方,微笑著說:“我們可以到那邊的亭子里聊聊天。”
我隨著他向荒野深處走去。
“你就是靈然?”我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我不是靈然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