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都會遇到她,她一般會在早晨7.10分之前出現在公交車站牌,每次我到了,她都會在 ,有時她會比我略遲到幾分鐘。我常常猜想,她是晚起了幾分鐘呢,還是在為選擇今天所穿的衣服而猶豫了幾分鐘呢。但我們總也會坐上同一輛公交車,車里面播報著:……請主動給老、弱、病、殘、暈和帶小孩的人員讓座……
早晨的公交車上很擁擠,稍微移動一下腳就有可能踩到別人的鞋,想換個姿勢站著,就會緊緊貼住別人的背。擁擠的車廂,急躁的等待下車的乘客,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沒有人給她讓座,她夾雜在一個粗壯男子和一位青春靚麗的女士中間,那個年輕的女士盡量把身體側向另一邊,好拉來與她的距離。她梳的整整齊齊的馬尾跟著公交車的起停在那個粗壯男子層層疊疊的肚子贅肉上來回磨蹭。我猜她肯定站的特別吃力,她白皙的臉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她盡量不靠向那位年輕女士,又往前伸著脖子,避免頭部貼著那堆贅肉。
我很喜歡她,喜歡她總是會面帶笑容,不去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喜歡她的穿著總是干凈利落,讓人感覺很舒服;喜歡她說話的語調,不卑不亢。我總會對著她微笑,我想要接近她,想了解她的生活,想用心去感受她靈魂里那份傲人的倔強。
她似乎接受了我不禮貌的注視與旁若無人的微笑,她開始對我微笑了。于是,每天我們相見時總會相視一笑,在她要下車時,我們也會點頭致意。我們很少交流,我卻感覺我似乎懂她,我懂她的孤獨,懂她的不安,懂她的自卑,也懂得她血液里滾燙的倔強。
我想知道她過得怎么樣,好嗎?有人關懷有人掛念嗎?結婚了嗎?丈夫會是什么樣子的呢,會愛護她嗎?她現在有小孩了嗎?孩子是不會非常可愛?孩子是不是在她內心最柔軟的地帶不停的喊著:媽媽,媽媽……
我希望她有個自己的家,希望她有人疼有人愛。可是,我同時很為她擔心,萬一家不是她所想要的樣子呢,丈夫對她不好怎么辦?她會有朋友耐心聽她傾訴嗎?
我帶著種種疑惑,試圖慢慢接近她。她總是溫暖而又冷漠,她對我的友善僅止于禮貌的微笑。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只是她不愿意對我吐露一言半語。她有理由去拒絕一個陌生人過分的熱情與沒有緣由的試圖打探的意圖。
但是,我知道,她是同樣懂我的。我見到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不知道她的丈夫的工作性質是怎么樣的,也許是請假也許是休假也許是自由職業者,她的丈夫和孩子一起來送她上班了。與她不同,他的丈夫膚色黝黑,身材消瘦,身高正常。那個瘦弱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嵌著一雙不大的圓溜溜的眼睛,看起來虔誠而老實。她的孩子大概有六七歲左右的樣子,和她媽媽一樣,他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微微上揚的嘴角顯得調皮而可愛。小男孩皮膚白皙,身板挺直,走路的姿勢矯健,甚至比她的媽媽還要高出那么幾分。
在擁擠的公交車上,那個男人承擔起了作為丈夫和父親的所有責任,她雙腿大大的撐開著以保持身體的平衡,他護在妻子身后,生怕別人一個不小心碰到他的愛人,他用右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兒子。小家伙也和爸爸一樣大大的撐開雙腿,他看起來很不安,漲的通紅的小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俏皮的笑容。我能看到她的微笑,我能感覺到她心底的輕松,她放心的往后抵著頭,馬尾柔順的躺在她丈夫的溫柔里,她右手輕柔的搭在兒子的肩頭。他們一路沒有一句交流,但我知道,他們的心依偎在一起,他們甜蜜而幸福。
他們的打扮樸素、干凈,她一定是個知性的妻子以及無比稱職的媽媽。我想她的家一定簡單而溫馨,家具擺放的井井有條,餐桌一塵不染,陽臺上的梔子花素雅芳香,衣服晾曬的充滿陽光的味道。
我站在車窗邊,看他們相互扶持著下車,看他們漸行漸遠,看他們消失在茫茫人海,看他們簡單平凡的愛凝結成一朵梔子花瓣漾在我的心中。
不論我們的外在條件、性格如何,最終我們都會找到一個人去依靠,從此的幸福與否只能靠自己去體味。
我記得柏拉圖的一句假說,大意是:人被上帝一劈兩半才有了男人和女人,我們終其一生,都是在尋找另一半。有的人,很幸運,找到了自己的soulmate,然而男人和女人之間正確的匹配概率太低太低,要找到對的人很難,找到一份平凡的愛卻很容易。這種愛就像是娟娟細流流入大海,沒有澎湃、沒有洶涌,就這樣流完了一生。追求平凡的愛是一種普遍的價值觀,沒有誰可以站在特立獨行的道德制高點有絲毫的指責,也沒有誰會給予批判,否則他一定會受到來自各屆的輿論的抨擊。
即使這樣,這種溫水煮青蛙式的愛情仍然不能融化所有的人,我佩服那些在結婚典禮前忽然要退婚的人,說再見的時間雖然晚,還好沒有太晚。我敬佩用生命去追求洶涌澎湃的人,也只有他們才能感受到流水撞擊沿岸峭壁時水花四濺的蕩氣回腸。研究表明世界上至少有30%的人不適合結婚,不適合婚姻生活,而地球上的不婚主義者遠遠少于這30%,有多少人有勇氣去堅守內心的底線?又有多少人是受到周圍的環境影響以及心態的改變而放棄了本該自由的生活?
平凡生活是有缺陷的,它的缺陷在于會迷失自己,會喪失對待生活的激情,會日復一日毫無特別的過活,每天過的是一日三餐,是工作,是孩子,是父母和社交。當你回頭看自己的生活,當你回憶你的一生時,你會發現你沒有可圈可點、值得驕傲的事跡去心潮彭拜的回憶,回憶當年無所畏懼的勇敢與熱血沸騰,回憶那時的自己;你會發現你也沒有值得一述的故事講給別人聽,就這樣匆匆過完了一生,草草結束了生活。
浪子碎碎念:有時候安穩與自由僅在一念之差,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吧,它會告訴你正確的答案。
今天就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