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一個清晨,我朦朦朧朧地醒來,空白的大腦慢慢適應著撲面而來的亮光,窗外漸漸傳來的一聲聲叫賣,汽車不規則的鳴笛聲,還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將我的思緒徹底從睡意中拉出。我迅速地穿好衣服,胡亂地打理了下攤得到處都是的畫稿,背著畫板奔出家門。
? 這是一家叫“羽林子”的花鳥店,顧名思義,店里花的樣式各種各樣,鳥籠子隱約藏在長著寬大厚碩葉子的盆栽之中,真的好似一間迷你的樹林子。店老板是個胖胖的,很熱心的中年人。“你要有空,隨時都可以來我這里” 當我走進第九家花鳥店,詢問我是否可以拿這些鳥兒們當素材寫真的時候,胖胖的店主這樣熱情地跟我說。
? 我踱步走向店門口,胖胖的店主正忙著卸貨,他提著幾只鳥籠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時而皺了皺眉頭,和對方不斷重復,他要進一匹質量最好的貨,顧客們才會滿意。店不大,我找了個不堵在通道上的位置擺好畫板,正要臨摹那羽色亮麗的金絲雀。胖胖的店主拎著一只雕刻精致的紫檀木鳥籠,將鳥籠掛在一株植物旁。吸引我的不是那紫檀木籠,而是紫檀木籠里靜靜伏著的那個身影。那只不過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斑鳩,“這只火斑鳩,我本是不打算要的。”店主見我盯著這小家伙,“這鳥性子烈,怕是難養。” 我望向它,此時的它,安安靜靜,眼睛似睜似閉,微微蓬亂的羽毛上,一撮黑色的毛很是顯眼,瞧這一副安靜乖巧的樣子,還真是讓我想把它畫下來。店主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你可別看它現在一動不動,鬧起來可是不得安寧啊。”
? ?下午一點,雖是春季,陽光卻艷得無比亮眼,空氣中夾雜著店外飛揚的塵土,彌漫著一股煩躁的氣息。店內金絲雀,禾花雀清脆的鳴叫,更是讓人增添了一份睡意。正當我盯著手中畫到一半的火斑鳩發呆,籠子里那個身影“嗖”的一躍而起。或許是在籠子里憋了許久,或許是已厭煩了乏味的氣氛,它開始不滿于被困在小小的空間里。它甚至睜開了眸子,格外冷峻,卻又溢出火花,像是憤怒,亦是不安。“碰”的一聲,籠子發出第一聲沉悶的噪音,隨即沉默在鳥兒們天真爛漫的鳴叫聲中。第二聲,第三聲,噪音越來越頻繁,籠子晃得厲害,就像是正在經歷嚴酷的防震考驗。胖胖的店主聞聲趕來,“這是只野鳥,不服籠啊。”他嘆了口氣,“看你鳥兒畫的挺好的,這只斑鳩,我半價賣給你怎么樣?”,“不了,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哪兒有功夫養一只鳥,更何況。。。”我看了看還在籠子里拼命三郎似掙扎的火斑鳩,停下手中的筆連連搖頭。
? 只是, 我第一次看到一只鳥那么憤怒,是真的憤怒,滿腔怒火隔著紫檀木籠都可以深深地感受到,沉重的身子一次又一次地砸在框架上,不知疼痛。渴望自由?是呢,誰又喜歡被囚禁的滋味呢?我深知這一點,我一個人背著家人來到這座新的城市,一路上我的畫板默默地陪著我,只為了躲避家里幫我安排好的一切,大學,工作,甚至是結婚對象,父母的一句“我們都幫你安排好了”。我憤怒,是真的憤怒,大吼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要當一名畫家,要去沒有去過的城市旅行,要找自己情投意合的人過一輩子。無論我怎樣表達自己的不滿與憤慨,都在一句“我是為你好”中無奈地悄無聲息。于是我選擇離開,離開那個一直圈養著我的地方,即使是個錦衣玉食的地方,漂亮得像是個精致的鳥籠。
? “老板,這只鳥我買下了。”我收起畫板,決定買下這只斑鳩。店主一臉驚訝地看著我,“我打算放生,”我說。
“你可真有愛心啊,可是,不是我說,放生了又怎樣,還不一樣會被再捉到?”店主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只是笑笑。
? ? 我打車去了附近的郊外,將籠子里可憐的小家伙放了出來。沒有故事里說的鳥兒會道謝的場景,還沒待我看清,它便“嗖”一下消失在樹林子里,比我都迫不及待。我手里提著空空的鳥籠,安安靜靜,仿佛從未有過鳥兒的痕跡。我的心里忽然閃過店主的話“放生了又怎樣,還不一樣會被再捉到”,不,這不一樣。籠子,是永遠困不住自由的鳥兒的。
? ? ?一天過后,又是一個清晨,相似的清晨。叫賣聲,鳴笛聲,腳步聲。我像往常一樣告訴自己,“新的一天開始了”。而此時,人們匆匆忙忙,形形色色,從各自的家門魚貫而出。殊不知,自己也是一只,籠中鳥。(原創文,跪求支持,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