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物 || 倔強的玫瑰

并不漂亮的玫瑰

桌上有一束“香檳玫瑰”正嬌艷地盛放。這是溫棚中生長,從云南鮮花基地空運而來的。

然而,我私心里覺得這一類僅供觀賞的各色玫瑰只能叫“薔薇”,它不是我心目中惦記多年的真正的玫瑰。

記憶中那棵真正的玫瑰花是父親帶著八、九歲的我在三月里親自動手栽植在花園正中的。

第一次見面它就給我留下了見面禮。父親說:“小心玫瑰花刺!”但我捧起植株放入土坑時手指頭還是被扎出血了。我輕視了玫瑰的刺,它不等同于月季枝莖上的粗大而鈍的刺那么容易避開。玫瑰枝莖既有粗刺,又有毛茸茸的密集而尖銳的細刺,沒戴手套的我,手指被扎是不可避免的,六、七顆豆大的血珠子染上了玫瑰花莖。

“這花倔強。不用認真謹慎的態度栽種它,漫不經心地接觸它,你會吃虧的!”

我多年都惦記這玫瑰花,可能也和我從那以后認真仔細待它,為它的存活生長付出了代價有關。

后來的我經常關注它的生長,給它澆澆水,修剪病枝殘葉,它終于從一個籃球高矮長成一米左右的玫瑰花樹。

相較于月月開花、常開常謝的月季,和爬滿半人高竹籬的繁盛薔薇,我種的玫瑰太安靜了。它這一年就只長枝葉和個頭了,它甚至不像草本植物,而是像一個孩子一樣慢慢生長。

“這花不爭不搶,它一年只在五六月份左右盛放一季,現在安安心心儲備好營養,才能在花季開出最美最香的花,你只要耐心照料,耐心等待就好?!备赣H的話不疾不徐,只是要我尊重玫瑰花生長的自然規律。

玫瑰花終于盛開的時候,映襯著旁邊矮小的月季,就如一米二高的少年氣宇軒昂地俯視著腿邊的寵物狗。

綻放的玫瑰花朵比月季大,花瓣重重疊疊可多達40-60片,顏色呈均勻的粉桃紅。綠色的羽狀小葉每支有5-9片,多為橢圓形,邊緣有尖銳鋸齒,同時有褶皺,背面有細茸毛。

讓我略感失望的是,玫瑰花朵確實不如月季薔薇那么令人驚艷。而且將玫瑰剪下后,它會在30分鐘內快速枯萎,不像月季剪下插瓶后可以開好幾天。

父親安慰我說:“這才是倔強的玫瑰花啊!它的存在,不是虛有其表僅供人觀賞的,也不是艷麗媚俗嘩眾取寵的,你先去認真了解一下玫瑰花的實用價值。明天我們就先從制作玫瑰糖開始再次認識它吧?!?/p>

次日,一朵朵香氣濃郁的玫瑰花在清晨被小心翼翼地采摘下來,扯下一片片嬌嫩完美的花瓣,泡在水里清洗干凈,然后用紙巾將花瓣上的水蘸干。將這些干的玫瑰花瓣倒入潔凈大碗中,然后加入四倍于花瓣份量的白糖,用搟面杖搗爛,最后裝入玻璃罐密封好,放入冰箱貯藏7-15天即可食用。一周后我就吃到了香甜可口的玫瑰餡湯圓,烘烤的玫瑰醬餡餅以及玫瑰香的酒釀圓子。我的味蕾從此就愛上了這種香味,這玫瑰的香氛仿佛能從五感滲透入脾胃骨血,長久地融匯入我的生命空間,不隨花期的逝去而消散。

玫瑰糖的制作工序如此簡單,正如玫瑰花的種植對生長條件要求不高,容易養活。它喜光、喜陽、耐嚴寒和干旱,對土壤要求不嚴,一般較肥沃土壤即可生長旺盛,只要經常灑水保持一定濕度與溫度即可。

但是無論玫瑰糖的制作還是玫瑰花的種植,都要求謹慎認真地對待這些簡單的程序。否則,花瓣上水份未干會影響玫瑰糖的貯存和香味;疏忽了植株的溫濕度等條件,花樹就會出現各種病蟲害。

慢慢地,我又更多地了解了玫瑰花。它不是最奪目的美麗花朵,但卻具有最濃郁的花香。和同屬薔薇科的月季、薔薇相比,玫瑰的香氣要明顯濃烈得多。也正是因為氣味獨特,讓它有了更多的價值,比如提煉昂貴的玫瑰精油,制作香甜的玫瑰糕、玫瑰茶以及玫瑰酒等等。既是美食,也是美藥。它能夠溫養心肝血脈,舒發郁氣,起到鎮靜心神、抗抑郁的功效。如果經常飲用玫瑰花茶,還可以滋潤肌膚、促進血液循環、消除色斑、改善膚色。

這樣的玫瑰花,并未擁有喧囂浮華、空有其表的一生;而是按步就班地生長開花,貯香成藥;也拒絕人輕漫地采摘它,只以安靜的姿態存于世間,并且因花刺而具一定的自保能力。偶遇干旱嚴寒也比一般花木有更強的存活概率。

如果玫瑰花有靈性,或許每一植株還會有各種不同的心情故事傾訴,可我卻不得而知了。

但是人世間那些身患癌癥惡疾,仍然忍受痛苦并堅持治療的患者,倔強地掙扎求生,并散放生命余熱的人,是否也像極了玫瑰花倔強的脾性?

就像平凡人的愛情婚姻,并不那么璀璨奪目,卻也需要呵護關懷、誠懇認真以待,以求在細水長流的光陰里,不把感情的馨香消耗殆盡。這是否也有玫瑰一樣倔強的底線?

又想起林徽因寫過的一段話:你若擁我入懷,疼我入骨,護我周全,我愿意蒙上雙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你待我真心或是敷衍,我心如明鏡。我只為我喜歡裝傻一程,我與春風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三生有幸遇見你,縱使悲涼也是情。

即使鐘靈毓秀如林徽因,對于愛情這片土壤的條件也并不過度苛求,只要是真心誠懇待我,只要是我喜歡,遇見這一緣份,此生再難我也奉陪。先不論是否認同這樣的愛情觀,但這骨子里的堅持,難道不是又一朵倔強無畏的玫瑰?

或許,倔強的玫瑰無處不在,無論是以哪種形態存在,都是不屈的生命的姿態。

慢慢綻放

倔強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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