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是一對連體人。我們共用手腳,卻有兩個腦袋,擁有兩種思維。這聽起來很恐怖,然而我們就是這樣長大的。
在我們的基因問題上,長相幾乎一樣,但是智商卻相差了許多。具體來說,姐姐比我聰明,比我懂事,也比我會討人歡心。而我就像長在她身邊的影子,平凡而沉默。
“子必,你看姐姐多聰明,一學就會,你們天天在一起,要多像姐姐學習。”媽媽總是這樣對我說。可是我討厭她叫我的名字,仿佛我的名字天生就是為了成為姐姐的一個前綴。而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子安。父母只想讓我們必得安穩,所以有了“必安”。
事實上我的媽媽也經常為我和姐姐的智商差異而感到苦惱。當姐姐學會叫媽媽的時候,我連簡單的詞匯都發不出來。當她會畫畫的時候,我卻連筆都不會拿,媽媽教我們寫自己的名字,姐姐只學了一遍,就能在紙上寫出“安”,而我和她共用一雙手,卻什么也寫不出來。有時候姐姐為了讓我蒙混過關,也會趁著爸媽不注意,幫我寫。反正我們共用一雙手,媽媽也不可能發現。
白大褂的醫生繞著我轉了一圈,再次回到我面前的時候,他假笑著問我,“聽起來姐姐對你還不錯,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仇視姐姐的呢?”
我沒有理會他的虛偽。接著說我的故事。
以前媽媽總會給我和姐姐買各自喜歡的東西,可是那天爸爸卻說,“買那么多干嘛,太浪費了。以后只買子安的吧,反正她能穿的子必也能穿。”
于是試穿衣服的時候,姐姐對著鏡子挑選她想要的款式,而我卻只能被迫的接受她喜歡的樣式。那一天我偷看了爸爸的眼神,原來在他的眼里,姐姐才是他的小公主,而我連灰姑娘都不如。
“妹妹,你別傷心,爸爸媽媽給我們的愛是一樣的。”姐姐安慰我說。
我心說怎么可能一樣,在爸媽的眼里我簡直就是你的累贅,沒有我你才更完美呢。姐姐拿著爸媽為她買的玩偶來哄我,她不知道其實我根本不喜歡。
可是我們依然相安無事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我聽到爸爸媽媽在爭吵。我叫醒了姐姐,我們一起躲在房門的外面偷聽。
爸爸說,“現在只有這個辦法了。”
“可是他們都是我的女兒,我一個都舍不得。”
“認清事實吧,你也只能留一個。”
從媽媽絕望的哭聲中,我明白了原來我們終于迎來要做分體手術的那一刻了。這意味著我們之中必須要犧牲一個才能成全另外一個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而父母討論的不過是留下誰的問題。
“子安吧。”媽媽無奈的說。
我的心涼了一截,姐姐卻露出了笑容,我感覺到她并沒有意識到父母是以我的生命為代價來換取她的幸福,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
“姐,我不想跟你分開,我們還是這樣好不好?”一籌莫展的我躺在床上向姐姐說出了我最后的一線希望和請求。
“不可能,我們倆只有一個能永遠和媽媽在一起。”她決絕的說。
那一晚她睡著了,月光也仿佛更加的眷顧她。而我的臉卻只能掩沒在黑暗中。那一刻我知道我必須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只能這樣才能讓我獲得生命對我而言的公平。于是我將那把剪刀插進了姐姐停止思維的腦袋里。
“嘎吱。”白大褂的醫生聽完我的訴說,打開了正在被敲的房門。
“媽媽。”我歡快的撲向她。但她沒有像經常對姐姐那樣張開懷抱迎接我,我知道她還在為姐姐的事責怪我。
醫生看到我的失落,輕咳了一聲問,“哦,你好。請問子必的爸爸怎么沒有來?”
“出事之前,我們正在討論離婚,現在他已經沒有我住在一起了。”媽媽回答。
我一怔,轉而有些內疚,沒想到手術之后父母竟然離婚了。正當我開口想問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媽媽拿出了一張照片,“你看,上次你叫我帶來的照片。”
醫生接過照片,我看到那是兩個花季的女孩,一個坐在窗臺上眺望著遠方,而另一個拿著畫筆記錄著那天的陽光。
“嗨,我的兩個女兒,回頭笑一笑。”
“咔嚓”,她用相機記錄了那一刻。我記得那時打開的門上貼著一個“必安屋”的標簽。
就像此刻媽媽推開的那扇門上面也有一個標簽,上面卻寫著“精神科”。
“你還覺得自己和姐姐是連體人嗎?”醫生指著那照片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