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讀罷路遙的《人生》,才知道這句話的意味深長。
這本書雖然篇幅不大,卻讓人嘗盡人生中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僅僅兩個小時,沉浸在其中就像是過完了自己的人生,等滿腹心酸地接受故事的結局時,才恍然發覺那是高加林的人生。
1.
人生的酸
不必隱瞞,他十幾年拼命讀書,就是為了不像他父親一樣一輩子當土地的主人(或者按他的另一種說法是奴隸)。雖然這幾年當民辦教師,但這個職業對他來說還是充滿希望的。幾年以后,通過考試,他或許會轉為正式的國家教師。到那時,他再努力,爭取做他認為更好的工作??墒乾F在,他所抱有的幻想和希望徹底破滅了。此刻,他躺在這里,臉在被角下面痛苦地抽搐著,一只手狠狠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就這樣,高玉德老兩口的寶貝兒子高加林,做了三年的民辦教師,今天被下了。
他在公社小學當民辦教師并夢想著熬成公辦教師時,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別人陷害,一下子被同村村長的兒子三星所取代。
在權勢面前,他渺小如塵土,無力反抗,滿腹心酸。
生為農民的兒子,從小有著遠大夢想,不甘心一輩子和土地綁在一起,做他從來沒做過的農活,但是這次,他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就跟三年前接受高考落榜的現實一樣。
嚴峻的生活把他趕上了一條塵土飛揚的路。
這條路,以買蒸饃為開頭。
一個死要面子的讀書人,怎么也干不了叫賣的行當。他經歷了起起伏伏的內心掙扎,縮頭縮腳地進到縣城,生怕遇見熟人,最后還是遇到了同學,黃亞萍和張克南,兩個有著深厚家庭背景的城市子弟,有永遠不會丟的工作。
提著一筐子饃的他以進城探親為由頭,掩飾著自己的慌張和尷尬,同為讀書人,命運卻如此不同。
2.
人生的甜
就在巨大的不幸和心酸幾乎淹沒這個年輕人的信念時。
他遇到了這個傻女子,劉巧珍,這個一直把對加林的愛埋在心里,集白富美于一身卻不嬌貴造作的女子。
高加林側身抱住她的肩頭,把臉緊貼在她頭上,兩大顆淚珠也忍不住從眼里涌出來,滴進了她黑漆一般的頭發里。他現在才感到,這個親他的人也是他最親的人!巨大的感情的潮水在高加林的胸膛里嘭湃起來。愛情啊,甜蜜的愛情!它像無聲的春雨悄然地灑落在他焦躁的心田上。他以前只從小說里感到過它的魅力,現在這一切,他都全部真實地體驗到了,而最寶貴的是,他的幸福正是在他不幸的時候到來的!
每天夜晚和巧珍的邂逅彌補他精神上的創傷和肉體上的疲憊。一瞬間,他真的安于這片土地,安于這來自愛情的甜蜜。
禍不單行,甜也不單行。從小離家當兵的二叔回來了,回來了時候已經是大官了。
馬栓為了解決三星頂替加林的遺憾,走后門為加林在城里謀了一份通訊干事的工作,在他準備在農村扎根,與劉巧珍生活一輩子時,又一下子觸到了自己的夢想,一個比小學民辦教師更加光榮的職業。
巨大的甜頭還沒來得及消化,加林又將揮手告別農田,告別巧珍,走進縣城。
圖片發自簡書App
3.
人生的苦
人只會想著往更高的地方爬,誰又會在高處思低落呢?
加林雖然答應巧珍不去縣城工作,心里頭萬千思緒在攢動著,這個可以使他追求夢想,離開土地的愿望凝固在他的血液里,來回滾動著。
其實,聰敏的巧珍最近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從內心上講,她不愿意讓加林離開高家村,離開她;她怕失去他。
她的加林哥有文化,可以遠走高飛;她不識字,這一輩子就是土地上的人了。加林哥要工作了,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愛她?
但是,當她看見親愛的人苦悶成這個樣子,又很想叫他出去工作。這樣他就會高興和愉快的。要是加林高興和愉快,她也就感到心里好受一些。
她愿意承受這樣的苦。
加林還是走了。
加林到了縣城,遇到了高中同學黃亞萍,又一個愛著他的女人。
黃亞萍明示暗示最后甚至直截了當地跟加林表白,兩個都存在于愛情里的人要重新在一起了,要割掉自己的伴侶。
黃亞萍不愛張克南,自然可以不痛不癢,但是加林是愛巧珍的,他要拋棄巧珍了,一個陪他度過人生低谷的女人。
冥思苦想,他還是這么做了,盡管很痛很苦。
而大地的胸懷是無比寬闊的,它能容納人世間的所有痛苦。那時候他的胸懷也能如大地一般。
4.
人生的辣
人生的辣,辣在人生的刺激和起伏。
高加林在縣城工作之后,黃亞萍埋在心里的愛讓她忤逆父母,破壞了和張克南兩家人的關系,激烈而深刻的感情沖昏了她的頭腦,一如加林對于去南京發展的渴望沖昏著他的頭腦一樣。
加林的生活,就是如此這般,常常將他辣出眼淚。
高玉德和德順去縣城勸他時他掙扎隱忍,他未曾想過步步高升原來是南柯一夢,他未曾想過自己愛著的農村女人,這次會在他跌入深淵的時候嫁給他人。
人生便是這樣,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那些極端而又無法逃避的現實,都需要我們鼓起勇氣去勇敢面對。
5.
人生的咸
玉德老兩口倒平靜地接受了三星捎回來的鋪蓋卷,也平靜地接受了兒子的這個命運。
高加林感覺身敗名裂,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回到他的村子,那種心情,除了不甘歸于平淡卻又不得不歸于平淡,更多的是對他拋棄巧珍的諷刺。
最后,村民們大都選擇原諒了他,接受了他,巧珍更是求姐姐和明樓村長幫高加林找份工作,她并不恨他。
最后的最后,高加林一聲“我的親人哪······”為人生畫下了句點,他嘗盡了人間五味,終于還是在這片土地上扎根了。
讓人心頭一顫的還有德順老漢,他一生未娶,因為心愛的女人被逼遠嫁,他用一句話概括著自己的思念和無奈?!拔宜啦涣耍突钪?!她一輩子揣在我心里……”
平淡的人生,他也能好好地活。
人生,簡單說起來,不過是由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組成,大多時候,它不是咸咸淡淡,就是無滋無味;大多時候,它終歸要回到原地,落葉歸根。
到最后,我們就會發現,我們向往的生活,有時候其實不在遠方,而是在生你養你的那片土地,在愛你護你的那人手里。
只有不斷地向遠處高處奔跑,一路披荊斬棘,笑著逃亡,讓埋在心里頭的星星之火擁有燎原之勢,卯足了勁變好,五味才能俱全。
只有那些被辜負的人,被辜負的情誼,都被打上不值得的標簽,我們這樣安慰著自己,最后發現我們錯過也失去,嘗盡酸甜苦辣咸,才能安于落葉歸根。
最后我們回味一生,發現自己并不害怕人生的酸甜苦辣,反而能慶幸落葉歸根。
作者: 甄 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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