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這雷來的好生奇怪,前一秒還朗朗星空,下一秒便是連天都要撕開了似的。
“嘩--啦--”一聲,終是把天扯開了,那雨,一下子就傾了下來····
新上任的縣郡因為和仆從走散了,只得一身狼狽的躲進了旁邊的山神廟里,可那已經搖搖欲墜,四處都是洞的廟,只能讓他感覺到雨小了一點而已。他好不容易在山神的泥胎后面尋了個不漏雨的地方,從包袱里拿出一張薄毯,裹了裹身子,便歪歪的靠著那泥胎,想起一些事情來···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覺有一簇毛茸茸的東西碰了一下他,他一激靈,回過神一看,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進來一只小狐貍,通體火紅,就尾巴上一點點白,煞是好看,靠著他瑟瑟發(fā)抖呢,他這一動,那小狐貍竟也是不躲,只拿一雙眼睛看著他。
他笑了笑,說,你冷呀?來,鉆到毯子里面來···說著,便把毯子揭開了一角。那小狐貍眼睛滴滴的一轉,嗖的一下便鉆進去了。他掖了掖毯子,不久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 無雙 }
那一場遇見,是我預謀已久的。我算出了他那日,必將經過此地。于是我從清晨第一絲陽光漏下來開始,便坐在了這路邊的茶館等他。
我看著經過的每一個人,可都不是他。
數(shù)百年了呵,也該是時候了結這段塵緣了。
嗯,要如何了結呢,這得好好想想。
“吁···”一聲馬嘶,“姑娘,你可知這前方,有一戶賣胭脂的人家?為何在集上尋不見?”
我抬頭一看,對了,就是那雙眼,那雙被姐姐念叨了幾百年,即使在黑夜里,也能黑的爍爍其華的一雙眼。可我覺得姐姐說錯了,那雙眼,在烈日下,依然那么黑的耀目。
“賣胭脂的是家姐,今日偶染小恙,所以便是不出攤了。公子可是要買胭脂?”
他下了馬,說,“過些日子,便是我大婚,聽聞貴府的胭脂甚是出名,故前來一尋,姑娘可否代為轉告家姐,給在下行個方便?”
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人真有意思,不就是想要我代我姐姐賣他幾盒胭脂么,說的那么文縐縐的,真是酸書生!
我笑道,“公子稍候,我去去就來。”
他趕緊一輯到地,“如此,便多些姑娘了”
我大笑著,轉身跑開。
他竟是臉紅了。
真有意思。
{ 云裳 }
我等著再見他一眼,已是數(shù)百年。
沒有人知道數(shù)百年前發(fā)生了什么。除了我和無雙。
這樣也好。
也許我就可以,抬頭看著你,不用天一亮就要回避。
是不是可以抱著你呢
雙兒笑嘻嘻的跑進來,告訴我 你來了。
可她說,姐姐,你只猜對了一半。他來,確實是為了胭脂而來。
但卻不是為他的娘親。他,要娶妻了。
哦,那又與我何干?我默然地取出幾盒胭脂遞給無雙,轉身又進了內室。
無雙走了。她怕是看出了我眼中的落寞。
他要娶妻了。會是誰家女子呢?可否溫柔賢淑?
我還記得他的眼睛。
即使在黑夜里,也會黑的爍爍其華的一雙眼睛。
他還能再看我一眼么?
{ 郭絡羅@ 梓潼 }
過幾日我便是要出嫁。可我為何總是如此忐忑?聽阿瑪說,這個男人,是本朝最年輕的太醫(yī)院院正,我也曾遠遠的望見過,自是才華橫溢,風流倜儻,我為何還是如此惴惴不安?我在焦慮什么呢?我不安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急壞了在一旁的丫鬟明月。這丫頭,大小就跟著我,說是丫鬟,可就如姐妹般投緣。她一跺腳,“格格!再不梳妝,就來不及了!”我看著她那急的發(fā)紅的小臉蛋,忍不住笑了一下,罷,罷,罷,不想了。我坐到了銅鏡前,由得那一幫人在我頭上身上折騰去吧。可我的心,終是平靜不下來。這個男人···他,會愛我么?
我對鏡自攬,看到了那如花的容顏。
? ? ? ? { 謝君恩 }
我并非沒有見過梓潼。
早在我還是左院判的時候,曾去過她阿瑪?shù)耐鯛敻D且荒辏撬罐⒅辍K峭鯛數(shù)莫毰允潜粚櫳狭颂臁N胰ィ菫榱烁八罐⒅甑氖⒀纭?/p>
我遠遠的望見她坐在王爺?shù)呐赃叄車膸讉€哥哥,眾星捧月。
她笑得若一朵盛開的芙蓉一樣。
我低頭喝了一口酒。
我剛升上院正不久,阿瑪就告訴我,他與瑞王,定下了親事。
瑞王?不就是梓潼的阿瑪么?
她今年,該是好年華了吧···
{ 云裳 }
無雙去了哪里?怎么還沒有回來?
我不安的在屋子里徘徊。
天色越來越暗,怕是有一場大雨。
我好生后悔,那日竟是沒有出去看他一眼。
他的眼睛,還一如既往么?
{ 無雙 }
完了。
貪酒喝,竟是被困在了九王府。
據(jù)說九王,極是貪戀美色。一會看見我,不會···
哼!他敢!
可想歸想,我還是發(fā)出了求救信,等著姐姐來救我。
姐姐怎么還不來?
? ? ? ? { 九王 }
突然很想喝酒。
記得酒窖里還有幾壺玉堂春。
我信步往酒窖走去 。
天色好暗。
怕是要下雨了。
? ? ? ? {? 云裳? }
我剛要出門,想去尋找無雙。
雙兒養(yǎng)的那只云雀兒,停在了我的肩頭上。
我從雀爪上拿下個紙卷兒,展開,“九王府酒窖。速救”
無雙又貪酒了。
我嘆了口氣,往九王府走去。
{? 九王? }
我的玉堂春沒了。
那里,躺著一只白色的小狐貍。
睡的正香。
我彎腰捧起它,它在我懷里動了動,像是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睡了。
我搖搖頭,想把它帶到臥室里去,當個寵物養(yǎng)著,也是好的。
酒窖門口,竟是站了一位穿著大紅衣裳的姑娘。
她云鬢微亂,紅唇微啟“九王爺,這是我養(yǎng)的小狐貍,一時貪玩,得罪了您,您可否把它還給我?”
她看著我,我有些微亂。
“你,你留下來吧。幫我養(yǎng)狐貍,可好?”我不知怎么就說出了這句話。
她微微一笑,竟是點了點頭,“如此,便叨擾了”
{? 無雙? }
我醒了,發(fā)現(xiàn)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姐姐坐在旁邊,她看著我。
我問她,這是什么地方?
姐姐告訴我,這,是九王府。她留下來了,我,也要留下。
我問,為什么?
姐姐不回答,只是看著窗外,幽幽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
同在朝中,若是有往來,終能在九王府再見他一面。
那個有著黑眸的男子。
唉,可憐我,為了不變回真身被人當寵物養(yǎng),還得去集市,尋一只白色的狐貍。
我只想姐姐能夠開心。所以,我留在九王府,以她妹妹的名義。
{? 謝君恩? }
今日散朝,九王爺說他福晉偶染微恙,請我過府一探。
我收拾了一下,便帶著藥童,去了九王府。
我隔著簾子探了福晉的脈,未過多時,便告訴九王爺,并無大恙,只是風寒侵體,待我開幾副藥方,叫藥童拿了來,我親自煎過,讓福晉服下,不出三日,必有好轉。
九王爺便是留我進晚膳。
卻之不恭,我跟著他,走入了大廳之中。
九王爺剛一掀簾子,“云裳,你怎么在這?來,見過謝大人”
那個叫云裳的女子,朱唇微啟,站在我面前,輕輕的福了下去。
我伸手虛扶,卻是呆在了那里。
那個紅衣水袖,罩著一層薄紗的女子,眉眼間,竟是如此熟悉。
我見過她么?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我。
我可曾,見過她么?
九王輕輕的一咳,我意識到,我竟是失態(tài)了。
我忙收回手,那女子莞爾一笑,對九王說,我尋我的狐兒,這沒有,我上別處尋去。
說罷,便走了出去。
九王有意無意的說了句,這女子,我甚是喜歡。什么時候,收了做側福晉罷。
我有點訕訕,不知道答什么好。
這女子····
為何讓我如此熟悉?
? ? ? ? {? 云裳? }
終又是見到他了。
那雙漆黑的眼睛。終于從夢里走了出來,在我眼前閃爍。
他可還記得我?
我輕笑了一聲,他只是凡人,又怎會有幾百年前的記憶。
可他眼中的光芒,分明是有我的。
嗯,我要設法,再見他一面。
我喚來無雙,吩咐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無雙笑我,我笑打了她出去。
不知道,他可愿意赴約。
? ? ? ? {? 謝君恩? }
前來敬酒的那女子真有意思,竟是連九王的眼色都不顧,拿起杯子就往我手中塞。
她一連竟是喝了三杯。喝完便走,走前,頑皮的對我眨了下眼睛。
九王自嘲的笑,這是云裳的妹妹無雙。嗜酒如命,多有得罪了,請謝大人多多包涵。
我搖頭,哪有,有幸得美人敬酒,還是托了你九王的福啊···
呵呵呵呵····
言笑間,我托詞要去醒酒,九王笑我,才喝幾杯,就不行了?快去快回吧。
我走出屋子,打開那位姑娘貼在酒杯下的紙條。
她,想要告訴我什么呢?竟是用這樣的方法。
“明日月上時,望月亭邊,不見不散。云裳”
我呆在了那里。
是那個紅衣女子。
她找我,有何事?
我把紙條撕碎,扔進了荷花池。
酒過幾巡,我便是告辭。九王已是微醺,也不再挽留,只是拱手相送。
我回了府,梓潼已經睡了。我坐在書房里,竟是坐到了天明。
這個女子,為何如此熟悉?
? ? ? ? {? 梓潼? }
他昨夜,竟是在書房中坐了一晚。
他經常回來的甚晚,而我習慣早眠,但他回到臥房,我還是會醒來。
昨晚,他心事重重,進來臥房看了我一眼,竟是沒有發(fā)現(xiàn)我已醒來,便退了出去,一夜,都在書房里。
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問,也不敢問。
我隱約感覺到,不問,是最好的選擇。
? ? ? ? {? 云裳? }
我徘徊在這湖邊。
他會來么?
我也不知道。
我等他,已是數(shù)百年。
我望著湖水里的倒影,心亂如麻。
那微波粼粼中的白衣男子,是他么?
我轉頭看,真的是他。
他站在我身后,就那樣的看著我,良久,他開口,姑娘,找我何事?
我抿嘴一笑,無事,便是不能找你么?莫非謝大人,只是為了處理事務而來?
他慌忙擺手,竟是窘的說不出話來。
我低頭一笑,不再出聲,拿出我的玉笛,吹了起來 ···
一曲終了,我問,謝大人,可是聽過這首曲子?
他搖頭,眼里一片茫然。
我的眼神透過了他,幽幽的說,大人,你可知,我為何要接近你?
他搖頭。
我輕輕的靠在他身上,他動了一下,便伸出手,攬住了我。
他低頭,在我耳邊呢喃,云裳,我喜歡你。
突然間,我的眼淚便劃了下來。
君恩,我的君恩。
? ? ? ? { 無雙 }
今夜,姐姐沒有回來。我知道,她和那個男人,去了我們外城的屋子。
姐姐陷下去了。
為什么要愛一個人呢?人是那么的虛偽,人的愛情,是那么的脆弱。
第二天,我問她,姐姐,你見到了,我們,是否可以離去了?
她搖頭,她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愛他。無雙,我愛他。我放不下。
姐姐,沒有結果的。人妖殊途,你可曾想過,當他得知你原是一只狐妖,他還會愛你么?
她還是搖頭,無雙,我不管,我只要在他身邊,哪怕再多一天,都好。無雙,如果你也愛了,你便會明白。
我不懂什么叫愛情,我只知道,這個東西,和酒一樣,會讓人醉,可醒來后,卻比醉酒要痛苦一萬倍。
我不想痛苦,所以我不要懂什么叫愛情。
{? 梓潼? }
他的應酬,逐漸的多了起來。
看我的眼神,略微有些閃爍。可他對我的呵護,還是一如既往。
只是午夜夢回時,能看到他在睡夢中也微笑的嘴唇。
他在為誰而笑?
我不得而知。但,絕不是我。
? ? ? ? { 云裳 }
他時常會陪著我。
一兩個時辰。
我算出,過幾日,便是天雷之劫,每過一百年,便有一次,前七年,由于我并未幻化成人形,只需好好的躲在山洞里,便可避過。可現(xiàn)在,我是否還能避得過?
我伏在他的懷里,輕聲說,君恩,可否留下幾日?幾日便可。
他抱歉的對我笑,告訴我,朝中公事諸多。有空,便一定來陪你。
我莞爾一笑,伸手覆上了他充滿歉意的眼。能看見你,便是好。無需多言。
他離開了。
我收起了笑容,看著鏡中的臉,那張尖尖的,白潤如玉的臉,忽的,就把鏡子覆上了。
我的君恩,他并不知,眼前的女子,竟是能獲悉他的內心。
你不能留下,并非皆因朝中諸事罷···
有時候,我真的寧愿自己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 ? ? ? { 謝君恩 }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女子。
可我不能娶她。
也許她并不在意做如夫人,可,家中正室,絕容不得她。梓潼的父親,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如何能悖她之意?
更何況,梓潼有孕了。那是我謝家的血脈,又怎能為一女子,不管不顧···
她是九王府的人,我并不清楚她的來歷,也許,也就是相逢一場吧。
我掐著自己的手指,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因為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影響到我已擁有的一切···
可是,可是為什么我的胸口,疼的好像快要裂開。
云裳·····
我的云裳······
? ? ? ? { 梓潼 }
我今天看見了一個名字。
他熟睡的時候,從他的內袋里掉出來一穗佩墜,上面有一粒圓潤的東珠,墜下的玉牌上,用金絲繞出了兩個字。
云裳
我不動聲色,又把它放了回去。
這想必,便是那女子的名字吧。那么美麗的東珠,那女子,想必也是傾城之貌罷。
我狠狠的咬住嘴唇。
指甲陷入了肉里面,流出幾絲血來。
我想起了阿瑪府中的薩滿。
嗯,我伸手撫了撫已漸漸隆起的腹部。
“來人,備轎。去瑞王府。”
? ? ? ? { 無雙 }
姐姐,我們離開吧。
我看見姐姐日漸消瘦的臉,又說出了這句話。
她依然搖頭。
我有點惱怒,你每日每日,就如此守候,守著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身影么?你忘了你的修行了么?你不要成仙了么?
她對著我笑,雙兒,我只想做人。
姐姐····我突然就氣餒了,不想再說話了。
我一個人去了酒窖,在我醉過去的那一刻,我還在想,
愛情,到底是什么東西。
? ? ? ? { 梓潼 }
薩滿告訴我,那個女子,是修行七百年的狐妖。
過幾日,便是天劫之日,薩滿給了我一顆珠子,告訴我那是法珠,我只需悄悄的放在君恩身上,然后設法讓君恩在天劫之日那天去見她,并讓她親口說出自己的一切,那在第一道雷劈下之時,她便會漸漸香消玉殞,七百年修行,皆灰飛煙滅。
我心驚,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薩滿說,若不如此,我將留不住我的夫君。
我別無選擇。
我坐在書房,來回的走著,我終于決定,等今日君恩下朝回來,把這一切都告訴他。
? ? ? ? { 謝君恩 }
今日府中有一種很壓抑的氣氛。梓潼她竟是在書房中等我。
她知道了些什么?
我打起精神,走了進去。她走過來,對我說了一句話。
君恩,那個云裳,你可不可以不再見她?若是再見,你就休了我,如何?
我突然的,就說不出話來了。
我愛那個女人。可我,不能為她失去這一切。可為什么,我什么都說不出口。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我一開口,聲音竟是啞的聽不見,我跌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梓潼,我并不會把她娶回來。她,是九王府的人。
梓潼突然一笑,坐在我面前,她緩緩的倒了一杯茶,一邊吹著茶沫,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不,她不是九王府的人。她并不是人。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梓潼。
梓潼又是一笑,
前幾日,我回了瑞王府。府中的薩滿告訴我,你的那個云裳,是一只狐妖。一只有七百年道行的狐妖。你與她的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哐——當——”我的被子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不,云裳不會騙我。
梓潼斜斜的看著我,把玩著手上的杯子,說,不信?你盡管去問你的云裳就是。
我跌跌撞撞的出了門···
我并沒有看見,我與梓潼擦身而過之時,她悄悄塞進我繡囊里的一顆珠子。
? ? ? ? { 無雙 }
今日是天雷之日,從早上到現(xiàn)在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莫不是要出什么事罷。
難道是姐姐?我找到了她,我把她從窗前拉開,姐姐,我們走吧。好歹,避過了今晚再回來。
她依然搖頭。雙兒,我不知他何時來,若是來了尋不著我,那不是不好了?你去吧,避過了今晚,再回。不用擔心我。我只要不出門,就沒事。
我怎么勸她,她都不肯跟我走。
我一跺腳,罷,罷,罷,你不走,我無雙也在這陪你,大不了一起被雷劈死!
我賭氣的往床上一坐。
她回過頭來,輕聲的說,雙兒,別任性,走吧。等過了今晚,再回來。
說著,便把我往門口推去。
我無奈,只得轉身離開。
? ? ? ? { 云裳 }
我看見了君恩。
他神情恍惚,竟是直奔我的小樓而來。我驚了一下,平時,都是要小廝報信,在城外的屋子相見,為何今日,他竟是來了九王府?幸好九王入朝未歸,否則,他如何能見我?
我迎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君恩的一雙眼,竟是通紅。我的心,剎那間收緊了。
發(fā)生了什么?
我還沒來得及問,君恩便是盯住了我的眼睛,云裳,你究竟是誰?為何在九王府中?為何要接近我?
我搖搖欲墜···他知道了些什么?
我定了定神,坐在桌前,給他倒了一杯茶。
君恩,可有興趣,聽我講個故事?七百年前的一個夜晚,雷電交加,有一只小狐貍,因為未能趕在雷雨前回到洞穴,差點被雷劈中,慌亂中,它跑進了一個山神廟中,看見了那里有個男子,便靠了過去,想藉著男子身上的陽氣,避開這一天劫。它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正在出神的男子,可哪知道,還是觸到了他。那小狐貍本以為要完蛋了,因為之前碰到的人,無一不想取了它的性命,謀取它那身火紅色的毛皮。小狐貍不由得蜷了蜷身子···誰知道,那男子竟是微微一笑,揭開了裹著身子的毯子,讓那小狐貍鉆了進去。就這樣,那小狐貍避開了那一劫。小狐貍臨走時,在那男子耳邊說,等我,我會回來報答你。那男子,在睡夢中微微笑了出來···
我自顧自的說著這一切,君恩已是平復下來,他問,你,就是那只小狐貍?我,就是那男子?
我點頭,君恩,我尋你,已是數(shù)百年。每一世,我都帶著雙兒,在繁華的京都開個胭脂作坊,藉著繁雜的人來人往,打探你的消息,今世,終是被我遇見。你那日在茶鋪前遇見的女子,便是雙兒,你看見她,也是她設的局。就只為了,讓我能見你一面。而我那日,竟是不敢見你。所以,我來九王府,也是為了能再見你一面。君恩,我并無害你之意。
君恩一聲不出,只看著我。漸漸的,他的眼睛,又恢復了往常的溫柔。
云裳······
他伸出雙手,把我摟在了懷里。
我的云裳·····
“斯——拉——拉——”外面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我一驚,為何,為何我在君恩的懷里,卻依舊能感覺到心驚?我推開他,看著他的眼睛···我的耳邊,響起了他的夫人,對他說的那番話。薩滿,原是薩滿想要我七百年的功力····我苦笑,笑出了聲。君恩看著我,你怎么了云裳?我說,君恩,今晚是又是天劫之日,七百年前的今天,我遇見你。七百年后的今天,我怕是要離開你···
君恩緊緊的抱著我,不會的云裳,不會的。我陪著你,我陪著你,不要怕那雷電,我陪著你。
我漸漸的虛弱下來,我淚流滿面,君恩,我能感應到你夫人對你說的話,我也能感應到她對你做了什么,你的繡囊里,有她放進的元珠,當我把一切都對你和盤托出的時候,那珠子,便會吸附住我的元神。雷劈不劈的中我,都無所謂了君恩,今晚,我只怕是再也避不過···
君恩一把扯掉了繡囊,扔出了窗外,沒事的云裳,沒事的···說著,他竟是梗咽了起來··
我伸出手握住他冰涼的指尖,君恩,可不可以,再抱抱我?君恩,我的君恩···
我感覺到,我的元神,在慢慢地散去···
君恩抱著我,我聽見他在喊,云裳,你別睡啊云裳,你站起來,你站起來,我們回家,我?guī)慊丶野≡粕选ぁぁ?/p>
我微笑,我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可我伸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我死了么??我只能看著他的淚水,一滴滴地滴在了我那蒼白的臉上··
君恩,我的君恩····來世,可否還記得云裳···
{ 九王爺 }
今日宮中有事,皇兄多留了我一會。我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為何云裳的房中,還有光線透出?她還未曾安眠么?
我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門未曾關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推門而入。
我看見地上,坐著太醫(yī)院的院正謝大人。他的懷中,抱著一只火紅色的狐貍。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話。我眼前一黑,我伸手就把他揪了起來,你說什么!
他說,云裳死了。
他說,他懷里的那只狐貍,便是云裳。
我有種想殺人的沖動
? ? ? ? { 梓潼 }
薩滿算準了這個時辰,他帶著我,叫隨從駕著馬車來到了九王府。
薩滿看見了地上的繡囊,竟是撿起它便走了。
我看著薩滿的背影,突然有種被利用的憤怒。
我看見君恩了。
他坐在地上,抱著一只火紅的狐貍。
九王爺在一邊,抱著一罐酒,在往嘴里倒。
我走過去叫,君恩,我們回家。
我伸手去拉他,他竟是癡癡的由著我去。我拉著他,往大門走去。
九王爺突然一伸手,把君恩手中的狐貍抱了過去,然后指著君恩的鼻子,說了一句。
滾。
九王爺頭也不回的抱著那只狐貍走了。
我拉著君恩上了馬車,他就那么癡癡的,定定的看著一個方向。
我的心,揪的痛了起來。
我后悔了。
? ? ? ? { 無雙 }
我到了九王府,可我找不到姐姐。
卻在酒窖里,找到了九王爺。
他的懷里,抱著一只火紅的狐貍。
我飛身撲上去,姐姐!!!
九王爺卻抱緊了那只狐貍,不讓我碰,低頭說,我們去荷花池,你最喜歡那里。我們去那···
說著,竟是不管我,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姐姐死了。
我呆在了那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木然的跟在九王爺?shù)纳砗螅粗呀憬惴旁诤苫ǔ氐那锴希粗H手在荷花池的邊上掘了一個大坑,看著他把姐姐放了進去,看著他一點點的把坑填上···
他轉過身來,無雙,你也是狐貍么?你姐姐,還會再活過來么?你能不能告訴她,如果還記得我,一定要來看看我。我永遠都在這等她···
? ? ? ? { 梓潼 }
君恩病了。
一病就是好幾個月。
醒過來,竟是忘掉了所有的事。他不記得我是誰,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阿瑪,什么都不記得。
唯獨沒有忘的,是他的一身醫(yī)術。
和一個叫云裳的女子。
他說,云裳病了。我要要走過每一座山,找到她。
我要讓她活過來。
君恩終于離開了。某一天我醒來,他已經走了。
我守著空空的府邸,每日的生活在后悔之中···
? ? ? ? { 尾聲 }
人間是下了一場雪吧。
要不我的頭發(fā)怎么全白了呢?就像雪一樣。
此時的人間,已經什么都變了。
沒有無雙,沒有云裳。
這樣很好,就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吧。
可九王府中那一院子的狐貍,為何都叫
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