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緊繃吧?應該是沒有吧?為什么就昏了呢?暈車了?
尹然不承認自己的狼狽。同樣,她也沒看見隼碩眼中的痛。
后面的車緊迫的追擊著他們。
繞著山路轉了不知道多久。車子猛地打偏,左韜迅速穩住方向盤:“車輪爆了。”
隼碩收起槍,看向郁郁蔥蔥的青山,毫不遲疑做出決定:“進山。”
目光落到尹然身上,她沒看他。聽見他的決定她低頭看自己的腳,進山?饒了她吧……現在是寒冬臘月……
隼碩強勢地拽住她的胳膊扛起她的身體,與左韜迅速棄車鉆進叢林。左韜背著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包。里面不可能是吃的,槍支彈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臥槽……”尹然聲音輕到細不可聞。說了兩個字,就閉上了嘴。反彈回來的樹枝可不是鬧著玩的,打臉上分分鐘破相。
她要炸了……
隼碩脫下槍套穿在她身上,并脫下了自己的襪子套在她腳上。他自己光腳穿上鞋子。
她吃驚的微張著嘴看他,眼神全是疑惑。
“以后這把槍你帶著。左輪的操作是最簡單的。”他低眉,看不見眸底的情緒,“會不會?”
“我說會,你會不會抓我坐牢?”她前所未有的輕柔,惹得令他挑眉。
他輕松地問,“什么時候學的?”
“大學,實彈訓練。”她舔舔嘴皮,“其實我爸以前就教過我……”
“聽你說過,你爸是軍人出身。”他替她系好皮扣,“以后有機會帶你去練練手。”
她無聲地笑,“阿碩,你覺得我敢開槍嗎?”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隔著襯衣,躍動的心臟在手心跳動,她怔住。“閉著眼開!”他簡短的回答并在逃避她的眼睛。
她忽而勾唇一笑,只一個笑容,一個眼神,勾魂奪魄般讓他心跳漏掉一拍。
要不是看她一副養不活的樣子,他真想掐死她。
瞧著他冷下的面孔,她咧嘴無聲的笑。
他拍了一下她的頭,“這是彈夾。自己保命!”她整個人朝前撲去,身體根本經不住任何力量。
他掀起她的衣擺,彈夾被系在她的腰上,像時髦的腰帶。
她皺皺眉,“真的要玩命嗎?我可沒有經驗,會死得很快的。”
“放心,我會死在你前面。”隼碩的話好像求婚時的承諾。叫尹然有點吃不消。
“咱倆腦回路不一樣……所以我不能理解你這句話的意思。”尹然傻呵呵地笑。
他突然扣住她的后腦,猛地按在懷里,向她身后開槍。
我去……
尹然大腦瞬間空白。
尼瑪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跟她閑談,這家伙是有多擔心她的緊張?
努力抬起頭的尹然仰著脖子,眼珠一轉,握著左輪的手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隼碩低頭看她,臉部肌肉抽動,仿佛在微笑,在贊許。
尹然深呼吸。接連幾次,心跳過快讓她有些眩目。
隼碩十分佩服尹然這點。該妥協的時候絕不逞能,該果斷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即使自己可能做不到,身體也會條件反射一般做出反應。
能嚇退敵人當然最好,嚇不退,自己先反應,也不會太過被動。她不是一個愿意處在被動位置的人。
樹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隼碩指指樹后,左韜與他乍然分開。
左韜敏捷的撲進樹后的落葉堆里。隼碩將尹然藏在老樹后,自己去引開追擊者。
幾聲槍響后,四周寂靜如夜。尹然等了幾分鐘,有點度日如年的錯覺。
突然,身側傳來動靜,尹然驀然抬手……
一剎那,她已經感受不到心跳是什么感覺。呼吸猛地一滯。
看清面前的人,她腿一下軟了。
隼碩眼疾手快提溜著她的胳膊,她才沒狼狽的摔在地上傷上加傷。
“我艸你大爺!”尹然張嘴就罵。要不是顧忌周圍的環境,換個人這么嚇她,她能大嘴巴子直接甩上去。怎么可能壓低了嗓音來說話。
嚇死了好不好……
她捂著心口,隼碩見她真的嚇得不輕,干脆果斷用繩索將尹然像背孩子一樣固定在自己身后。
臥槽……
尹然淚流滿面……
這是什么節奏?誰能來告訴她……
她已經瘋了好嗎?
隼碩呼呼跑了好長一段,尹然心肝脾肺都快從嘴里顛出來了。
隼碩把她放下時,她淚眼朦朧的望他,久久不說話。
“害怕嗎?”隼碩啞著嗓子說。
尹然張口,卻沒聲音發出來。隼碩附耳低語,“這里埋伏了不少人。如果今天死在這里,你只能跟我死后同穴了。”
尹然身體猛一震。她能扇他兩個大嘴巴子嗎?
這簡直是被坑進了無底洞啊……
“這么坑我,真的好嗎?”尹然無力吐氣。
隼碩居然笑了。
尹然見鬼了似的睜大了眼睛。
他目光專注,盯得她毛骨悚然。即使是面對水瑯,她都沒有這種感覺。
跟隼碩聊天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尹然識趣的閉上嘴。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說什么讓他生氣的字詞。
又是兩聲槍響,左韜從一旁過來匯合。做了幾個手勢,隼碩立即動身。三人在山林里穿梭,沒有發現路,也沒有發現人。
尹然抬頭看看天色。再轉下去,寒冬臘月露宿山野?情調可算非凡了。
隼碩警惕的注意周圍,左韜深深望了尹然一眼,她覺察后微微偏頭,與他對視,回以一笑。他回過頭,端起槍,不再看她。
天色終于暗了下來,四周可見度極低,又不能找東西出來照亮。白癡也知道在漆黑的時候任何光亮都可能成為靶子。
尹然被繩索勒得骨頭都發酸。
那些人是不是想讓隼碩死在山里?等個十天半月,一年半載或者更長的時間才被人發現已經腐爛到白骨累累的尸體時,死無對證。
隼碩忽然停下,她屏住呼吸,也不知道是周圍太過安靜的緣故還是耳朵出現了幻聽,她聽見了許多聲音。
水聲,風聲,樹葉沙沙聲。還有什么?她已經分辨不清。
槍械與彈道完美結合,尹然反射性一把將隼碩的頭向前壓,自己努力后仰。只覺得手臂一痛,也不是太疼,大概是她的疼痛感不夠敏銳。子彈穿透了她的胳膊。
左韜的槍響。應聲倒下一人。
“你怎么樣?”隼碩看不見身后的她。
她干得冒煙的嗓子根本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出兩字,“沒事。”
血浸透了棉衣。她咬著嘴唇,強忍痛楚。身側的左韜終于發現了她的異樣,她緊張的盯著他,“給我一把雪潤潤嗓子。”
左韜垂下眼,抓起一把浮雪喂到她嘴邊。她用手將雪捏成緊湊的冰塊,用嘴嘬了嘬,然后按在了傷口上。
不能讓血跡滴在地上。
左韜別過臉。
月亮被云朵遮住,四周昏暗到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表情。
尹然覺得隼碩超級淡定。一日既往,理所應當的掌控全局的淡定。
然而,隼碩心里卻起了疑惑,“很冷嗎?”
“廢話。”尹然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左韜目不斜視。
漆黑的山里令她毛骨悚然。全身僵硬,心如擂鼓。
你媽蛋啊……
可惜,被罵的人聽不見。
要鬧什么妖?
尹然只覺自己滿臉黑線。
不清楚到底多遠的距離陡然出現慘叫。她成了拖累,是她最不愿意面對的事實。
一道人影閃過,風送來一股味道。她手中已經被握得汗淋淋的左輪毫不猶豫扣動。扯動的傷口疼得她一口氣接不上來。
近距離射擊,除非那人有超能力,不然根本躲閃不開。
尹然猜不到自己射中了那人什么地方,目不能視的前方重新安靜下來。
她似懵懂的孩子,不知道剛才有多么兇險,只慶幸大家沒有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