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頁：【連載】《諾言深許》目錄頁
許諾就那樣茫然若失地站著，想著前一天的對話，也想著一會兒要怎樣與江航對話。
病房的門玻璃如此潔凈，潔凈得像是不存在。然而門里門外終究是兩個世界，只有伸出手去開啟這道門才能夠真正的面對面。
但是這扇門，她卻突然沒有勇氣去推開。
江航醒了，一眼看到了門外的許諾。他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溫暖喜悅的笑容，同時招了招手，讓她進去。
門開合之間悄無聲息，等聽到他聲音時她才發現自己已然站在了門里。
他說，“干嗎不進來，在外面一副默哀的表情。”
她不接他的話，只問，“疼不疼？”
“疼，疼死了。”他笑著，“但看見你就不疼了。”
她低下頭，“我削蘋果給你吃。”
“好。”他專注地看著她，她則專注地看著蘋果，水果刀一圈圈地旋轉，薄薄的果皮被順暢地剝落下來，露出里面白白的果肉。
她不想讓果皮斷掉，再有一圈它將被完整地削下來了。不過，還是斷了吧，她想。她從未一刀削完過整只蘋果，無論起始時下刀多么好，可到最后在心理上總是堅持不下來。
堅持，有時候難免帶著一種不可避免的累以及心力交瘁的掙扎。
就在斷與不斷的糾結間，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偏了，一疼，知道被劃傷了，與此同時那果皮也徹底斷掉。
許諾怔怔地盯著手里的蘋果，鮮血沾在果肉上讓她覺得厭惡，她淡淡地說，“臟了，我再削一只。”
話未落，手指已經被江航抓過去，他真是敗給了她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連動刀子的時候都可以這般漫不經心嗎？
他從抽屜里翻出創可貼給她貼上，同時沒忘調侃，“你看你這么笨，還是早點做我女朋友得了，以后有我的照顧，你的生活就會安全得多。”
她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他一愣。
她的回答與他的感覺相差太多，這幾天，他感覺到他們已經走得很近很近了，好像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走在一起。
然而她卻說，她不能。
他沉默地坐在床上，似乎在等她的解釋。
她擺弄著自己受傷的手指，終于說，“我們不合適。我是一直把你當弟弟的，希望你不要誤會。”
“胡說。”江航眼底流露出痛苦,“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但我要回去了。”許諾站起身，“你該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一樣，我們是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交集的。”
“但我還不想放棄。”江航深深地看著許諾，然后又堅定地重復了自己的觀點，“我不會放棄的。”
真是固執。許諾狠了狠心，“別浪費時間了，你該懂得怎樣為未來負責。我不會在你未來的計劃里，所以我們總見面沒有好處。就這樣吧。”
這些話令江航不解與狐疑，他不清楚她指的未來是什么，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還是喃喃地問，“許諾，那我們還是不是朋友？”
許諾走向門口的腳步停了一下，但也僅僅是停頓，她沒有回頭，反倒迅速地推門而去，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
江航的病房里，走進身著格子襯衫的江遠，一件休閑外套被他拿在手上，從他的心外科到弟弟的骨科病房，方便得只需要乘十幾秒電梯而已。
江遠是來陪床的，一進門就看到江航躺在床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怎么個情況？”江遠忍不住問。
“被她拒絕了。”
“為什么啊？”
江航搖搖頭，“我也說不清原因，或者說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那，放棄？”
“走著看吧。”江航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過目前最好的結果也是只能當朋友了。”
江遠不知該怎樣回答，他也不太會安慰人，只能沒話找話地問，“哎？你說許諾是怎么走進咱們生活的？”
江航瞪了哥哥一眼，“是我的生活。”
“好好好，是你的生活。”江遠笑道，“不過，你對許諾是一見鐘情么？”
江航思考了一下，“是，但也不是。”
“怎么說？”
“初見時就覺得她的氣質有些特別，后來每一次見面都能感受到那種氣質在深化，但又可以添加更多不同的內容，既遙遠又親近，可能還有點神秘吧。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而這，比一見鐘情讓我覺得更美好。”江航邊說邊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
于是，江遠也跟著沉默地回憶起來。
至今為止，他仍舊不清楚弟弟為何要執著地追求許諾，但他承認，許諾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東西。
她仿佛是個矛盾體，卻在各種矛盾里保持著良好的平衡。她身上有成熟的理性，也有天然的純凈，既像個永遠的孩子，又像溫柔的姐姐。她能讓你有一種去保護的沖動，可不知不覺間，你會發現自己正在被她照顧著。
從醫院走向地鐵站，許諾踏著路燈的光和地上層層的落葉，越走越寂寞。
戀愛原來真的是這樣麻煩，它不是一個人的事，甚至不是兩個人的事，它是千頭萬緒還能融洽，是諸多關系里卻能平衡。只要有一點不和諧，都有可能破壞了幸福的樂章。
突然就覺得很累，對于愛情，對于工作，對于生活。人的情緒有時就是這么奇怪，一個小小的愁思便可能引起對人生大大的疑問。
她想休息了，忽然想把什么都放下。
疲憊地回到家，蘇暢正躺在床上玩手機。許諾坐到床邊，似在對空氣說話，“為什么我總是活得這么累呢？”
蘇暢頭也不抬，“大小姐，你還累呀？衣食不愁，生活自由。要求不要太高，太高了就是矯情懂么？”
“可有時候我一點都不快樂，總是要做一些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好像只有這樣做，我的世界才能和諧，才不至于讓我手足無措。你說我是不是個膽小鬼？”
“嗯……”蘇暢不假思索地應道，“你是有點膽小鬼屬性，如果我是你，當初一定抱著蘇展說我喜歡你，你去哪我去哪，一輩子。”
“真肉麻。言情劇看多了吧。”
蘇暢也不抗議，咯咯地笑，“我眼中言情劇的女主角就該像你這樣，對愛情忠貞執著，將一如花美眷望穿秋水到容顏滄桑，哈哈哈。”
許諾不理好姐妹的調侃，突然話鋒一轉，問，“暢兒你有沒有姐弟戀過？”
“當然有過啊。”蘇暢自得意滿地笑，“我是誰？”
許諾低下頭不說話了，仿佛在思考什么。
蘇暢終于放下手機，吃驚地說，“喂，你不會在搞姐弟戀吧？”
“也沒有啦。就是最近認識了一個人，他想和我交往，我拒絕了，就這么回事。”
“比你小多少？”
“一歲吧。”
“那倒也不算什么。”
“大概是我對他的感覺一直都不太明確吧。”許諾嘆口氣，“算了，反正一切在沒在開始前已經結束了。”
“為什么？”蘇暢不解。
“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許諾想起與江母的對話。
“這什么歪理邪說？”蘇暢還是不解，“哎，那你說說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嗯……明朗、溫和，聰明，幽默，豁達，體貼……”
“行啦行啦。”蘇暢叫道，“這么多優點你還放手，你是傻還是笨啊？”
許諾沒反駁，似乎還沉浸在對江航這個人以及他做過的事的回想里，一抹淺笑不易覺察地爬上她的臉。
“難道——”蘇暢小心地問，“他長得很囧？”
許諾笑出來，搖頭，腦海里浮起江航在月光下對她溫柔地笑，眉目清朗，身姿挺拔。她忽然不想對任何人形容他，那將成為她永遠的私家收藏。
“這下我也糾結了。”蘇暢無奈地看著許諾，“糾結有個消息，該不該告訴你。”
許諾抬起頭，臉上凜然一變。
“看樣子，就算不告訴你，你也要猜到了。好吧，的確和蘇展有關，他要回來了。”蘇暢干脆地說。
“要回來是什么意思？”
“就是近期都不會走了。”
“那個學姐也要和他一起回來吧？”許諾小心地問，“他們是回來結婚么？”
“當然不是。他想過一段屬于自己的生活，或許代表著人生的重新開始。”蘇暢攏了攏自己的頭發，“說實話，我覺得他倆其實不適合在一起，早點結束也好。”
“哦。”許諾只發出一個單音，然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貓咪不知何時跳進許諾懷里，她就那么下意識地用手梳理著小貓柔軟的皮毛，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
終于蘇暢先忍不住，問，“你就沒什么想法？”
“什么？”許諾驚醒。
蘇暢嘆氣，“看來你已經不愛蘇展了。”
許諾低下頭，“曾經愛得那么深，忘都忘不掉。”
“現在呢？”
“現在隔得這么遠，都有點想不起他的樣子來。”
“但是，他即將活生生站到你面前，即將，很快，而且是真的。”
許諾笑了，“我也很期待好久不見的蘇展哥哥回來，他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子呢？”
“你這么說太避重就輕了，如果他是為你回來的呢？”蘇暢認真地盯著許諾的眼睛，想從她眼里看出一些東西，卻失望了，她的眼神非常空，空得像是心都不在這兒。
許諾緩緩搖頭，“別騙我了成么？我已經過了自作多情的年齡啦。”
“你可以不信，但別怪我沒提醒你哦。”蘇暢扶住許諾的肩，“你記著，女人天生就是應該被愛的，你要是覺得一份感情不能讓你獲得被愛的幸福，那就不要糾結，利落地結束它，后面還有新的好的等著你。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及時把握機會。”
“我知道。”許諾輕答。
“對了，下周我可能要正式搬到余浩那去住。”
“哦？就是你那個老板？”
“對。”
“這么說你已經很愛他了？”
“我更愛的是自己被愛的那種感覺。”見許諾一臉擔憂，蘇暢笑道，“反正先一起生活看看，這回不會一沖動就又去結婚的。”
許諾笑笑，“不習慣了就回來。”
“當然嘍。”蘇暢伸了個懶腰，“我最愿意睡你這兒，特舒服。”
“哈，舒服就快睡吧，我也累了。”說完許諾去了洗浴間，她沒有聽見自己手機的提示音響了。
那是一條很長的短信。她卻在第一時間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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