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咨詢室里，這次我是來訪者的角色。
關上門，相視一笑。張嘴，嘆一口氣，然后沉默。我知道我不開口他幾乎是不會說話的。于是我向他描述了這樣一種感覺。我什么也說不出口，不是因為無話可說，恰恰相反，更像是太多想說的，以至于一件事也不能說。就好像所有故事全都擁擠在胸口，好比用吸管喝珍珠奶茶，珍珠一顆一顆的可以被吸上來，可是當好幾顆擠在一起時，反倒一粒也喝不上了。
我對他說，在國際象棋中，永遠不會輸的下一步便是舉棋不定（In chess it called zugzwang When the only viable move , is not to move）?！稛o姓之人》中記者問尼莫，你講了這么多相互矛盾的故事，到底哪個是真的？尼莫說，每一個都是真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確的選擇，每一生都是正確的一生。對我來說，每一個將要脫口而出的故事都是最重要的故事，正因如此，一旦我開口說出其中之一，其它事件的重要性就被比下去了，他們就退居為背景，而說出的唯一一件事就成了最受關注的事。正因如此，我開不了口，我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不能背叛它們對我的忠誠。
記得在一年以前，同樣是咨詢室，同樣是個人體驗，每一次進去，坐下，情感都噴涌而出，那個時候從來不需要考慮哪一件事更重要，更需要說；也不需要孤寂它們彼此的顏面，生怕誰失了寵。因為當下的生活已經招架不來，根本輪不到談論過去的事。而現在，是穩定了，卻相視無言。
從文學到現實，自古沉默都給人帶來一種深沉的成熟感。
就如同歷經滄桑的憂郁，同樣讓人感到成熟。
沉默，不是少言寡語的溫柔，而是咽下去的欲言又止，是無法言說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