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七夏娃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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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紹：科幻小說Seveneves（七夏娃 ）
作者：尼爾·斯蒂芬森 Neal Stephenson
翻譯：諸葛恐龍
偵察兵03
艾薇終于開口說話了。差不多兩周前，她的婚禮被迫推遲曾讓她極度失望，但是現在她剛剛被告知她的未婚夫，美國海軍中校卡爾.布蘭肯西普，對她而言不過是個活死人了。她將永遠無法嫁給他，觸摸他，也不能再見到他，除非通過視頻電話。她什么也沒和其他人說，看上去有點麻木。現在她正用她單調的聲音說著話。“總統女士，”她說，“我相信你知道這里沒有足夠的空間容納新人了，我覺得這是需要討論的首要議題。”
“是的，當然了，”總統說。“你的任務是……”
“不好意思，總統女士，關于這個能讓我來說嗎？”哈里斯博士問道。黛娜注意到總統的眼睛眨了眨，臉上的表情愣了一下。美國總統的講話剛剛被人打斷了，就好像走路時被人用肩膀撞開一樣。作為一個登上世界政治舞臺巔峰的女人，她可能早已練就了一身處變不驚的本領。
但是這次不一樣。J.B.F腦子里想的可不是“他打斷我是因為我是個女人嗎？”這種問題。她想的是“他打斷我是因為美利堅合眾的總統已經不算什么了嗎？”
“莉娜在嗎？”哈里斯博士問。“請把攝像頭轉一下-啊，原來你在這兒，莉娜。我已經讀了你關于加勒比海魚類群體行為的文章。寫得相當不錯。”
“我不知道你的興趣已經拓展到水下生物了，”莉娜.費雷拉說。“謝謝你的夸獎。”
人類真是有趣，黛娜想。在這樣的時刻，說著這樣的話。
“視頻拍的精彩極了，它們排成緊密的陣型一起游動，直到有個捕獵者沖過來。然后魚群中間會突然張開一個洞，捕食者從洞中穿過，撲了個空。片刻之后它們又再次緊緊的游到一起。好吧，雖然什么都還沒有最終確定，但是……”
“你想在方舟上應用群體行為學？”
“我們建議將其稱為云方舟，”總統重新插入了談話。“并且你說得很對。與其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可不光有卵子（前文的雞蛋eggs，同時還有卵子的意思）……還有精子，”奇布蘭用他的英國蘭卡郡口音咕噥道，聲音低到只有黛娜聽清了他說的是什么。
“我們將采用一種分布式的結構，”J.B.F.用一種過度小心的口吻說道，貌似她10分鐘前才學會這個術語。“每艘組成云方舟的飛船都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權。他們告訴我，我們會大量生產這種飛船，并且用我們最快的速度把它們發射升空。它們會云集在伊希周圍，當情況允許的時候，它們就像拼接玩具一樣停泊在一起，人們可以自由的從一艘船轉移到另一艘船上。但是當有隕石靠近時，刷！”她將五指一張，涂成紫色的指甲們分散開來。
但是這和伊希有什么關系呢？黛娜很好奇。她想她最好現在馬上問。
“為了做好相關準備，你們所有人都有任務，”總統說。“這就是我叫上局長來參加這次會議的原因。”她指的是斯科特.斯波爾丁，NASA的局長。“接下來的會議將由斯帕基主持，他會帶你們把所有的細節過一遍，所以現在我要對你們說再見了。”
香蕉會議室里的12個人一齊低聲說了句謝謝將總統送出了畫面中的會議室。有人把鏡頭扭過來對準斯科特.斯波爾丁。他今天穿了件夾克不過沒打領帶，也許在他的余生中也不會再打了。斯帕基年輕的時候是個宇航員，他曾經被列入一次阿波羅計劃的人員名單，但是這個計劃在二十世紀70年代早期因為削減預算而被取消了。在隨后的載人航天飛行的間歇期，他堅持留在航天領域，還拿了個博士學位。隨后他繼續著他的壞運氣，一個計劃好的太空實驗室任務又因為飛船過早的降入大氣層而取消。他的堅持終于在上世紀80年代獲得了回報，經過一系列的太空穿梭任務，他成了宇航員隊伍中經驗老道的高手，同時在維修家里開裂的太陽能電板和引用奧地利詩人里爾克的詩歌方面也成了行家。隨后數十年他在高科技創業公司里打拼，成績不菲。幾年前，他被NASA召回參與到其曖昧不明的機構改革方案中。香蕉辦公室中的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和藹可親，隱約會有這種感覺：必要時他一定會支持他們。
斯帕基會覺得用哪首里爾克的詩歌形容世界現在面臨的困境最合適，我們不得而知。攝像頭朝著他皺巴巴且消瘦的臉自動對焦時，有那么一瞬間，詩句好像就要從他的嘴邊冒出來了。然后他用一雙灰暗的眼睛盯著攝像機的鏡頭。“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說，“所以我就直奔主題吧。艾薇，你還是總攬全局。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你的任務是保持上面的事情順利進行，和在下面的我們保持聯系，讓我們知道你需要什么。除此之外如果你還有閑暇，告訴我，我會幫你找點其他事情做。”他沖艾薇眨了眨眼。
然后他按照人員名單挨個布置了任務。
弗蘭克.卡斯帕是一個加拿大的電氣工程師；斯賓塞.格林德斯達夫是一個美國的通信專家，他曾經為情報機構執行過一些神秘的任務。他們倆將要建立一個支持云方舟運作的基礎網絡設施。奇布蘭，作為儀器設備方面的專家將和他們一起工作，他總是躲不開諸如此類的事情。
費奧多.潘特萊蒙是個有一頭灰白頭發的太空行走高手；齊克.彼得森則是長著一張娃娃臉的美國空軍飛行員，他在穿著太空服執行任務方面經驗也相當豐富。他們將為即將到來的新船艙做好準備，他們確信，這些船艙會以全然不似NASA風格的速度設計并建造出來，一個月內就會抵達伊希。黛娜發現整個計劃的時間表排得超級樂觀，直到她意識到基本上整個世界的資源都被投入到這個計劃上來了。
康拉德.巴恩只是被要求會后留下來單獨和杜布聊一聊。很明顯他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調整空間站上所有的天文儀器來解決發現朝空間站飛來的隕石這個問題。這個話題沒有人愿意多談。如果伊希被任何一顆隕石擊中，那就全完了。從這個角度看，談這個話題確實意義不大。
船上的生命科學家包括莉娜.費雷拉；瑪格麗特.科格倫，一個研究太空飛行對人體影響的澳大利亞女科學家；和上田.純，一個日本的生物物理學家，他在做一些關于宇宙射線對活體組織影響的試驗。同屬這一大類的還有馬克.艾達布蘭迪，一個意大利的工程師，他關注更為實際的方面：運行飛船的維生系統以確保飛船上的其他人能活下去。這四個人里面，莉娜的地位稍有特殊，因為她在群體行為方面有過實際的研究。這和她原來在空間站上做的事情關系并不大，但是現在她得把原來做的東西拋諸腦后，把這事兒當做終身事業了。
12個人里面11個的任務已經分配完畢。到現在為止，斯帕基沒有對黛娜說過話。
開會從來都不是她的強項。每次當她做在會議室里，她就會覺得自己好像在客場作戰。她的這種意識會自我強化最終成為自我實現的預言。每次都是如此。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事實也改變不了它。當斯帕基在人員名單上畫著勾，告訴每個人隨后幾周里他們應該干什么的時候，她越來越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成為了注目的焦點，因為斯帕基還沒把注意力轉向她。毫無疑問她是斯帕基名單上的最后一個了，當他和瑪格麗特、純、馬克談話時，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好奇這意味著什么？黛娜自己的第一個假設是她的任務太重要了，所以被保留到了最后一個。但是當斯帕基最終叫到她的名字時，她對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個不同的猜想。她的心臟砰砰的跳了起來，手指尖上陣陣刺痛，舌頭在嘴里都快打結了。
“黛娜，”斯帕基說，“我們可離不開你。”
她很清楚開會的時候說這句話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已經把她扔到氣閘室外面去了。
"你的能力如此之多，工作態度也獲得了我們的一致認可。"
斯帕基剛剛可沒對任何其他人說什么工作態度。
“很明顯，這個你從事多年的小行星采礦方面的研究是個著眼長期回報的項目。但是我們現在處于一種只能先顧眼前的狀態。”
“我明白。”
“我現在安排你協助艾薇，并且尋找機會施展你出色的才能，支持其他人的工作。費奧多和齊克沒法兒進行更多的太空行走了。也許你的機器人可以做些他們搞不定的事情。”
“只要和切割鋼鐵相關，它們都能干得完美。”黛娜說。
“聽上去不錯，”斯帕基說，完全沒有注意到黛娜譏諷的語調。在他自己的概念中，會議已經結束了。再隨便敷衍幾句后，就可以和杜布還有康拉德開會后會議了。
黛娜認為自己可以做得更多。在這種時刻，她怎么可能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狀態呢？
因為她的想法或許確實有個不錯的理由。
她對斯帕基的那句“再見”剛說到一半又被她咽了回去。“稍等，”她說。“我完全明白你說的只顧眼前的狀態。但是如果或者說當這個云方舟真的運行起來，你知道隨之而來的是什么，對嗎？”
斯帕基完全沒有心情和黛娜多說。不過被黛娜問倒也沒讓他覺得不高興。“是什么？”
“人們需要生活的空間。如果地球表面會被燒成不毛之地，我們將不得不把生活的空間建到這兒來，用那些我們觸手可及的材料。小行星。感謝原動力，我們現在可有不少。”
斯帕基把臉埋在手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動不動的坐了足足有一分鐘。當他把手拿開，她能看出他流淚了。“開這個會之前我給一些老朋友和家人寫了6封告別信，”他說，“會開完后，我會繼續按列好的清單寫下去。也許在火雨殺死那些收信人之前，我能寫好一半。我想問題的關鍵在于，我已經像個活死人那樣思考了，我已經是個活死人了。這是不對的。我應該想些你在思考的那些東西才對。我應該考慮未來，如果這些東西管用的話，你們和其他一些人可以期待的未來。”
“你真的認為我們在期待這樣的未來？”
斯帕基解釋道：“并不是認為這個未來很不錯的意思，而是說至少要考慮它。我同意你的想法。但是你現在需要我怎么做？”
“支持我，”黛娜說。“不要讓他們放棄阿瑪爾忒亞。不要讓他們停止供應我的機器人零部件。你要我先忙一陣其他事情，沒問題。但是當白色天幕和火雨降臨時，云方舟需要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用小行星造出東西來，不然的話人們沒有辦法在這兒呆上幾千年。”
“我支持你，黛娜，”斯帕基說，“為了那些值得我們付出的東西。”然后他的眼睛轉向了大門的方向，總統剛剛從這扇大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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