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跟我說,他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他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
每天都有各種青春愛情題材的帖子粉墨登場,墮胎流產的戲碼,創業勵志的故事,看著也會悸動,也會流淚,但我總覺得那些太過戲劇化,而我的生活,沒有那么復雜。
我剛過完了本命年生日,準備著要結婚了。
雖然法律上已經到了晚婚的年齡,但我從沒想過會這么早結婚。上一個冬天,我還信誓旦旦的跟爸爸說,研究生畢業之前我不會結婚的,找不到心儀的我寧愿自己過一輩子。這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告訴爸爸,我可能要結婚了,而他甚至連男孩子的名字都沒聽過。
上一個戀愛談了三年,大學里同專業的一個學長,我大一入學就認識他,是老鄉,脾氣相投,很快成了好兄弟。我一個姑娘像個假小子混跡在一幫老爺們兒周圍,陪他們看電影防止別人以為他們是gay,陪他們吃飯理由同上,當然最重要的是遇到了一群臭味相投的朋友,用我前男友的話說,這只是一群無性別的人,因為興趣走到了一起,我們這一大幫人之間從沒想過會有什么愛情可言。但是后來,他突然的就對我溫柔了起來。
有一次舞會,我給一個兄弟介紹女朋友,結果這姑娘當著人家面表達了對我前男友的好感,我覺得好對不起那個兄弟,在舞會當場不僅刺激了他脆弱的心靈,還讓他下不來臺,我覺得懊惱而又悔恨自己當初沒有問清楚就瞎牽紅線,一著急一內疚就哭了。那時候,雖是性情中人,但我鮮有淚奔的戲,大家看我只是沒心沒肺的瘋癲和豪爽。然而那一天,我一個人躲在樓道里難過,被那個學姐撞見了,他鬼使神差的喊了我前男友來安慰我,可能因為覺得我倆是一個專業,又是老鄉,平時走得近,他又是有名的知心姐姐,或許他能讓我回歸正常狀態吧。當時我前男友還只是一個無性別的朋友,他來了,就站在那看著我,然后跟那個學姐說,你回去吧,這丫頭交給我了,放心。他支走了學姐,跟我說,走吧,帶你吃點兒甜食,心情會變好。作為金牛座準吃貨,雖然哭得稀里嘩啦但聽到吃的還是挪開了親熱著冰冷地面的屁股跟著他去了學校的一家甜品店,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甜食會讓人開心。我不記得那天他有沒有說什么話來安慰我,只記得后來我不哭了,也不難過了,他背著我回了宿舍。那天為了參加舞會的我,特意踩了一雙漂亮的高跟鞋,但平底鞋穿慣了的我踩了一晚上高跟真是難受的想死,吃罷甜品回宿舍的時候,他問我腳是不是疼,我說是,他說上來吧,我背你回去。作為無性別的好兄弟我雖然沒有被感動的痛哭流涕但也覺得這真是個懂事兒又有眼力見兒的好哥們兒。我趴在他背上的時候也沒想過,我們之間會有愛情可言。后來他說,就是那一個晚上,他突然覺得我的堅強我的陽光背后原來藏著這么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他一個183的大個子,想保護著我,做我的王子,讓我不再受傷。所以他用拙劣的愛情攻勢追了我半年,我終究感動的答應了。也確實,和他在一起的三年,我被保護的很好,鮮有爭吵,沒有傷害,過的自由自在,開心快樂。我喜歡玩兒,他就大大方方的讓我和別人玩兒,我問他吃不吃醋,他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個所以然來。我喜歡旅游,恰好他也喜歡,我們就總是忙著忙著就突然從學校消失不見流竄到全國的各個角落了。記得一次我要過生日,但那段時間偏偏又忙的擠不出閑暇,他突然就拿出兩張飛機票,跟我說,時間緊張,我們快走吧。我不知道那時候窮困潦倒的屌絲學生,是餓了多少頓才攢下來的飛機票,只記得那次匆忙的旅行,我穿著他碩大的外套吹著溫潤的海風,路邊買的草帽就隨風吹到了海里。有一陣子他當學生會主席,工作學習忙的不成,但在我面前,他總是一副陽光男孩的蠢樣子。有個好朋友警告我說,他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記得保護著點兒自己。也有人跟我說,他跟好多女生關系過密,你盯著點兒。但我不盯著他,也不防著他,我自信的認為我了解他。我以前問他,你喜歡我哪兒呀,他就盯著我的眼睛說,喜歡你的眼睛,很干凈。我就瞇著眼睛笑,我知道,他在外面撐著他那么強大的外表也很累,而他和我在一起,始終都能像個孩子,所以我倆誰也不盯誰,誰也不防誰,過得舒服又自在。開始的時候我也粘人的不成,但他告訴我人活著要有各自的空間,也要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我開始不帶手機整天整天的泡圖書館,而他也有大把的閑暇來打dota。后來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大概是從他畢業吧,我突然發現沒有他的校園生活我依舊能夠收放自如,樂在其中。他在不遠的城市工作,第一年,辛苦而又拘束。我們經歷著異地卻感受不到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沒有固定的電話固定的短信,有空兒了給對方打個電話講講最近的工作生活,講講身邊的笑話。我也會省吃儉用的偷跑到他出差的地方給他驚喜,他也會突然出現在宿舍的樓下約上三五個好友談天說地。我們的感情波瀾不驚,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就會這樣一直走下去。記得分手的那年春節,他奶奶還握著我的手,用我聽不大懂的家鄉話說,孩子,等著你們結婚那。但那時,我們其實已經分手了。
上一段感情的裂痕不記得是出現在哪里,大抵是在他畢業那年吧,我忙著考研,他忙著工作,我們各自生活的很好,少了很多交集空缺了很多感情卻茫然不覺。自信于曾經深厚的感情,以至于后來,陌生的連自己都害怕。
到了后來,除非約上幾個好友,我很少再單獨見他,我都不敢想象我怎么會這樣去對待一個人。有一次我回北京,他開車來車站接我,他邊開車邊牽著我的手,我跟他說,你跟我說說話就好了,你牽我的手我會想吐。他頓了一下說,你說話可真傷人。和他在一起,我從來不顧忌自己的言語,從來是話到嘴邊是什么就是什么,向來直白,沒有修飾。很多時候他會文藝起來,但也是說什么毫無顧忌,我們倆直白的對話總能讓不明真相的群眾都不自覺的笑起來,這也是我一直引以為傲的,但現在卻成了我傷他最痛的利器。
我畢業讀研,從北方輾轉到了南方。我買了一張好妹妹樂隊的《南北》來紀念我的征程。
就是在梧桐葉掩映下的南方城鎮,我遇上了現在的他。
這樣說來,是我劈腿了。
我遇到了現在的他,很喜歡。我打電話給ex,我跟他說,我好像喜歡上了別人,開始他以為這又是和之前一樣,對待這件事兒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但后來,他突然就明白了,好像這次,我是真的喜歡了別人。
那年的中秋,他哭著跟我說,別輕易做決定,我們或是許久沒見面了,我們見面再談好不好。我滿口答應了,然后,我就等。等著見面,等著分手。
我現在的男朋友,這個要和我結婚的人,就叫他K先生吧。遇到他平靜的內心忽的就起了波瀾。說不上是多巴胺,荷爾蒙,還是腎上腺素的什么鬼,當他開始親近我,告訴我他喜歡我以后,我的生活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對于他的感覺,是說不出的依賴。他會跟我生氣摔琴,抽煙,喝酒。會查看我的短信微信朋友圈。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時候,我過的并不自由,也談不上快樂。但就是莫名的想和他在一起,就是固執的以為這就是愛情。
朋友說,你是過慣了好日子在尋求刺激,是孤單寂寞冷了尋求安穩。我也說不上為了什么,就是一門心思要分手,要和K先生在一起。
當我喜歡上了K先生,我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個異國戀的女朋友。
我記得他追我的時候對我說,他這次回家就會和女朋友分手,然后再把我從我的前任手里搶過來。我說,你不用搶,我不喜歡他了,我會和他分手。然后我陷入了漫長的等待,他從家里回來,脖子上掛著吻痕,只是對我尷尬的笑了笑。
我知道,這次我遇到了渣男。
后來,我還是和前男友分手了,他趴在我腿上哭,對我說,我們和好吧,不鬧了。我跟他說,沒有別的理由,只是我不喜歡你了,要怎么在一起。記得在馬路上,他看著我絕望的眼神,對我說,你怎么能這么狠。
沒過多久,聽說他又談戀愛了,是單位里的姑娘,曖昧了很久了。以前的兄弟安慰我說,也不都是你的錯,他也有錯。我不知道我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知道,感情的最后,都出現了點兒裂痕,曾經如家人般親密的關系,一轉眼就煙消云散了。
以前我們的朋友小心翼翼的不再提起過去,會有人告訴我,他結婚了,本來不想你知道,但我覺得還是告訴你的好。也會有人告訴我,你們倆個不在一起,你們的婚禮我誰的也不去,我誰也不會祝福。有人告訴我說他的未婚妻一直偷偷看你的微博,了解你的消息。也有好多人安慰我說,你也會幸福的。我只是笑笑,真的只是笑笑,對于過去,我感激,甚至懷念,但我知道,即使再來一次,結局也不會改變。我一直不理解什么叫錯的時間,經歷過上一段感情和這一段感情才似乎領悟了一點兒。
錯的時間也會遇到對的人,但你們注定走不到一起。
對我來說,大學那段懵懂而又對世界充滿好奇的狀態即使遇到對的人,終究也是難以安安穩穩的走下去吧。記得我本科臨近畢業的那年生日,ex寫信給我說,雖然我還只是個孩子,但結婚是大人的事兒,我得快快長大了。
是呀,遇到他的時候,還只是個孩子,期待著扣人心弦的愛情的悸動。不諳世事的我,經不住考驗和打磨。而他又如此精心的護著我,讓我看不到骯臟和腐朽。我不會認為人世險惡,不會認為有誰居心叵測,心懷不軌。我會原諒傷害我的朋友,會理解各種乖張的舉止。那時候,我的朋友很多,大家喜歡跟我毫不設防的交往。
而遇到K先生,他教給我的東西卻完全不同。
記得初到這個封閉而又陌生的環境里時,我總是在夜里一個人站在樓下小花園的那個圓形空場望著星星發呆。我在想,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有時候,我會深夜一個人跑去吃海底撈,自己守著一個大鍋,這時候服務員對我通常都是格外的熱情而友好。有時候,我會一個人透過樹影看太陽,看著看著突然就哭了。而更多時候,我會把這些心中的苦悶發泄到K先生身上,我不會告訴他為什么,但我希望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他能在身邊即使一言不發也好。但后來,我發現,他并不是一個像我前男友一樣會走進我內心世界的人,他覺得我的行為矯情而又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愿意容忍我這種行徑。然后我明白了,原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理解并且縱容你的無理取鬧。K先生不喜歡讓我兀自空想一些沒有實際意義的問題,他也不喜歡我對一切行為包括惡行居然都能抱有理解的態度,他會告訴我社會的丑惡和生活的無奈。他說,我是一個三觀不正的人。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我的三觀還沒有發現健全起來。
K先生正如之前所說,對我做了很多連渣男都不如的行徑。他看我的日記,覺得我不是看上去的那個陽光快樂的姑娘,覺得我內心陰暗復雜,然后他生氣,發脾氣。如果換做以前,暴跳如雷的該是我這個被翻看日記的人,但遇到了他,事情就顛倒了。還有他和他的異國戀女友也是結結實實的傷了我一把,以至于到現在,我仍舊心懷芥蒂。當初信誓旦旦給我承諾的他,到最后也沒有和這個所謂家里世交的前女友斷干凈。反而是跟我吵架鬧別扭沒幾天,就毅然決然的跟前任和好如初了。然后,就用了最虐人的手段,我覺得女生都很吃這一套,也是為什么這么多癡情的好姑娘被辜負。經歷過后,我只想說,聽到男人這么說,你一定要當自己瞎了眼,抽風沒事兒干才會聽他放屁。當男人說,我愛的是你,但我們不合適,我沒法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正確的解題方式絕對是甩一巴掌扭頭就走。當初我也以為我能如此瀟灑,而且幾度以為自己真的就真的做了。但現實真的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出于愛情,或是出于女性強大的犧牲奉獻精神,我終于還是折在了他的手上。我發現我愛不起來別人,也不愿再喜歡別人,我發現沒有他,我快樂不起來。有時候,我真想就這么一個人,靜靜地守著他,即使他身邊還有別人。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他能夠告訴我,我不愛你了,但他始終沒有。所以我也始終沒有放手。
后來,和他的關系只能是形同陌路,我們了解彼此的行動軌跡,避免著每天的見面,我們偶爾碰面,也熟視無睹。但事情發展到了要結婚的地步總該有些轉折。
2014歲末的那一天,我想,來個了斷吧,我想見他一面,然后從此斷絕一切聯系。
那天還是他午睡的時間,我發了信息給他,約他在我以前常去的咖啡廳見一面,他秒回好的,等我一下。然后,事情并不如我預想。我倆的見面,就像蝴蝶效應,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說,他中午做夢還夢到了我,覺得今天會有什么事情發生,然后鬼使神差的就醒了,手機調著靜音,他拿起來一看就看到我的短信了,然后就來了。
他說,本來3月份要結婚的,但他實在不想娶一個不喜歡的人。用他的話說,回家看著她,都硬不起來。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又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決定把他這段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感情結束掉。我只知道,他問我,他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說,能。他說好。然后,他退了女方買好的婚戒,收起了結婚用的禮服,跟家人說,他不會跟她結婚了。本就交好的兩家父母輪番上陣,他的親朋好友也逐一勸導。他說,很多話不想讓我聽到,但他這次還是想和我在一起,即使曾經經歷過那么多不愉快,有懷疑,有不信任,但他不想就這樣錯過我。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砸暈了,我雖然固執的不放手,但卻從來沒想過,他會真的又和我在一起,我看著這一幕幕像舞臺劇一樣的出現,我好混亂。
一個春節,我不知道他回家受了多少責難,經歷了多少謾罵,多少委屈。但后來他對我說我們在一起吧。于是,我們就在一起了。
和K先生的這段感情太戲謔,也不太符合傳統的感情觀,所以我一直也沒有和家人啟齒,想著這次終于踏踏實實談戀愛了,可以慢慢和他們講了,K先生的媽媽又給我出難題。
K媽媽一方面是前女友的忠實擁護者,一方面又是K先生的逼婚大仙兒。只是愛子心更切,用K媽媽的話說,不管你娶誰,你今年28了,必須給我娶個姑娘回來。于是便有了開頭的一幕,K先生商量著要跟我結婚,雖然如實說來,媽媽的逼婚是一項重要原因,但還有就是他覺得我倆現在感情穩定,既然是遲早要結婚的,就不要再讓家里跟著操心著急了,又趁著現在學業不緊張,可以有空閑把婚禮張羅好。我一開始很緊張他說這些事兒,但他天天給我講各種理由,也就把我說動了。
是呀,我和他在一起,也不是玩玩兒而已,我喜歡他,看著他就開心,我想和他在一起,那不就是該以結婚為目的么?
現在,他不抽煙了,也很少喝酒了,他會關心我,也會照顧我,他會給我驚喜,哄我開心,我煩悶的時候,他也會陪著我,開導我。他會和我討論很多問題,分享他對于問題的看法。現在,我也很少喝酒了,很少和異性朋友閑聊打趣,會和他一起吃飯,會偶爾一起運動,會看他打球,陪他看dota視頻,我們的生活過得安逸而平靜。他的壞脾氣收斂了很多,對我也包容了很多,他現在對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會很開心,但我總覺得少了點兒什么。就是開心過后的空虛,激情過后的不實在。
對于我來說,婚姻的概念是什么都還不懂,卻要嫁為人妻了,真是一個惱人的事兒。
只是,我覺得,既然彼此喜歡,也都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或許這遠比那些轟轟烈烈更能給彼此一個踏實的未來。
曾經自由的我,被心甘情愿的束縛起了翅膀。既然這是我選擇的愛情,我想認認真真把他經營好。
寫這些話的時候,我或許還在迷茫著,但我和K先生在一起的狀態很好,好到我覺得我們真的可以克服一切問題。無論是物質上的該是精神上的。
寫下這些話,是回憶,是記錄。是一個要結婚的24歲姑娘在試著幫自己在婚姻面前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