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敗了,這是他殺手生涯里的第一次失敗,而他做一行已經有十年了。
穿著黑衣的殺手用手壓著那不斷流著血的傷口,這傷口一定是有什么古怪,尤其是那傷了他的武器。
他太大意了,看到那家七歲的女兒時他猶豫了一下,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殺手長出一口氣,躲在樹林里面躲避著來人的搜索和追殺,他已經能夠看到火苗了,漸漸地靠了過來。他得再找個地方安身了。
深吸一口氣,他用著他所能夠做到的最小的聲響,離開了那片樹林,踉蹌著往前走著。作為一個殺手,他總是有很多的巢穴,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是發揮它們作用的時候了。
他很清楚,一個失敗的殺手,面臨的將會是雙重的圍剿,他所殺的人,將會不遺余力地抓住他,問出究竟是誰要殺他,而他的的組織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他們不喜歡失敗,這個說不出名姓的殺手,仿佛已經是走到了絕路。
但他曾經是最優秀的,他相信自己有辦法逃脫。
逃脫出這個天羅地網。
他那精明的腦子已經開始運作了,他要找出一個合適的辦法,逃出這個牢籠。
蕓娘已經成親十年了,可是她見到丈夫的時間并沒有很久,雖說他時不時就會回來,送一些銀錢,好讓她們娘倆過的好一些,但是對于一對夫妻來說,這樣的生活難免落了別人的碎嘴。
蕓娘今天帶著女兒去趕集,碰到了個精致的香囊,和她之前繡給丈夫的是差不多的,小巧兒看著覺得好看,蕓娘也就買了下來。對于這個鎮子上的人來說,蕓娘一家的生活時相當富裕的,早些年她還會調些香去賣,自從那日撞見他受了傷回來之后,便不再去了。
她很擔心,也很害怕,如果……
“娘,你看,我好看嗎?”小巧兒突然松開了她的手,跑到一個首飾攤那里,拿了一只簪子隨隨便便就扎在了發髻上,扭過頭來看著她的娘親。
蕓娘慢慢走了過去,把簪子給扎好,又借了店家的銅鏡,讓小丫頭好好臭美一下:“你才八歲,哪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然后又細細對比了一下攤位上的東西,挑了一個簡單的小發飾,掛在了她的發間,“現在再看看?”
“哇!娘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小巧兒說道,“那,娘我能留著它嗎?”
蕓娘把簪子取了下來,放在手里摩挲著,又看了看小巧兒道:“可以,等爹回來給爹看看好不好?”
“好??!”小巧兒應道,“可是爹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巧兒都沒見過他幾面。”說完之后又長長嘆了口氣。
蕓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對著店家說:“這兩個我都要了。”從荷包里面拿了些錢出來遞給了店家。
“唉,您稍等?!钡昙艺谡义X的時候,蕓娘突然覺得腰間一松,她的荷包被人搶了。
“搶錢了!”小巧兒看到了這一幕立馬叫道,“快快快,有人搶我們家的錢了!”
聽到這話,人群立馬就活躍了起來,紛紛望著偷錢人的方向跑去,蕓娘也顧不上店家找回來的錢,拉著小巧兒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娘,搶錢的人在那邊!”小巧兒指了指人群涌動的方向,不解地問著蕓娘。
蕓娘也顧不上回答她,就一直向前跑去,拐到了郭家巷子的時候,發現那里站著一個人,她用手捂住胸口大聲地喘著氣,道:“過云橋?!?/p>
“踏鵲樓?!彼f道,“嫂子。”
蕓娘問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相公他……”蕓娘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在等面前這個人的回答。
沒多久另一個輕佻的身影從墻上翻了下來,手里拿著的是蕓娘的荷包。
“娘的荷包怎么會在你這里?”小巧兒問道。
“嫂子。”那人也叫道,然后把荷包遞給了蕓娘。
蕓娘看著他們,見他們無心在這里說話,便道:“到家中一敘吧?!?/p>
兩人點了點頭,便跟著蕓娘回了她們在城中十分偏僻的家。
蕓娘端上了茶,把小巧兒鎖在了自己的房間里面,才終于坐下面對兩位不速之客。
“我姓楊,我叫楊秋。”那個之前在巷子里截住他的人說道,“這位是……”
“我叫林易,我們都和藺大哥關系不錯?!睏钋锏脑掃€沒說完,就被那個搶了荷包的人打斷了。
楊秋白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嫂知道藺大哥是做什么的吧?”
蕓娘點了點頭,不安地問:“你們也是?”
楊秋點了點頭,繼續道:“藺大哥失手了,他受了傷,我們是之后知道的?!?/p>
“我們希望你們早些換個地方去住,但是如果查的快的話,也許在藺大哥處理到他的麻煩之前,你們不得不到處……”林易思索了一下,換了一個也許是她能夠接受的詞,“流浪了?!?/p>
蕓娘聽到這話嚇得臉色發白,她問:“他,沒事吧?”
楊秋道:“我們相信藺大哥的身手,但是就怕他們查到大嫂這里,把你們抓去引誘大哥出來。”
“我們多多少少能幫你們一些,但是若是被查到了,”林易帶著歉意說道,“我是獨身一人也沒什么,楊大哥還有一個妹妹,所以僅僅也就只能來通風抱信,讓你們早點離開了?!?/p>
“這是藺大哥的避難所。”楊秋拿了一張圖紙出來問道,“大嫂認得字吧?”
蕓娘艱難地點了點頭:“相公教過我?!?/p>
“那就好?!睏钋锢^續說道,“他很有可能去的地方我都給你標好了,但是有些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們對彼此都不是完全的信任,大嫂,你要小心?!?/p>
“我知道了?!笔|娘說道,“多謝兩位 ……俠士。”
林易拿出一卷銀票放到桌子上說道:“這也是我們能夠做的一些事情了?!?/p>
蕓娘拒絕了這些錢,道:“他的錢都在我這里,夠了。”
林易把錢塞到了她的手里認真說道:“有用?!?/p>
蕓娘也就只好收下了它,她起身一福,算是謝過二位搭救之情。
二人起身抱拳回禮,林易道:“藺大哥救過我們的命,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p>
楊秋見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便說:“大嫂,多保重?!?/p>
說罷便拉開門想要離開,突然看到小巧兒正要偷偷回自己的房間,她見自己被人看到了也不慌吐了吐舌頭道:“我想上廁所才出來的。”
林易走過去問道:“你怎么出來的?”他指了指那個鎖。
“門被鎖了還有窗戶,窗戶鎖了,我還有秘密法寶?!毙∏蓛赫f道,“叔叔們要走嗎?”
“事情說完了也該走了?!绷忠渍f道,他看著她蹭的那一臉的灰,笑著說,“將來有機會,叔叔送你去學武好不好?”
“學武就能跟叔叔一樣從房頂上漂亮地飛下來了嗎?”
林易點點頭道:“嗯?!?/p>
“那我要學?!毙∏蓛旱溃斑@樣我就可以把那群欺負我們的惡霸打敗了,他們還追不上我。”
林易笑了笑,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被楊秋打斷了,拉著他對蕓娘道:“嫂子我們走了?!?/p>
“嗯。”蕓娘從屋里走了出來,短短地應了一聲。
小巧兒看她娘親那嚴肅的臉,對著楊、林二人說道:“叔叔再見。”
說罷,他們兩人便前后出了屋子。
蕓娘一把拉過了小巧兒道:“我們要搬家了,稍微收拾些你的東西,我們今天晚上就走。”
小巧兒張了張嘴,想問一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點了點頭,從窗臺上摸了鑰匙開了自己的房門拿了一塊布開始收拾了起來。
小巧兒換上了她爹親回來的時候給她帶的鞋子,細細地梳好了頭發,問:“娘,我們會不會見到爹?”
“會的。”蕓娘看著孩子,輕輕說道,她把身上的荷包摘下來,系在了小巧兒的腰上,“娘親教你打結的方法,到時候一般的小偷偷不了你的荷包,如果有人能偷,那就一定是你爹的朋友,到時候……”
“就往反方向跑。”
蕓娘笑了一下道:“拐進右手的第二條巷子,然后呢?”
“對碰到的人說過云橋,他們會說登鵲樓?!?/p>
“他們都是你爹的朋友,雖然是很危險的人,但是可以信任?!笔|娘抱住她說道,“記住了?”
小巧兒點點頭道:“記住了?!?/p>
蕓娘把小巧兒藏進盒子里的那對新買的頭飾拿了出來,放進了自己包裹里:“如果見到了爹親,當然要把小巧兒最好看的一面給他看啊?!?/p>
“嗯?!?/p>
她們把該帶的東西收拾好,把想要留著的東西藏了起來,趁著天剛黑,拿了些干糧就悄悄出了門。
走在行人漸漸少了起來的街道上,蕓娘買了幾個包子給小巧兒吃,擔憂著晚上會不會有人找了來。
“哎喲,是巧兒娘啊?!惫鶍鹫f道,“怎么這么晚了,還出門啊?”
蕓娘見是熟悉的人,便道:“這不是我姐姐病了,姐夫跑商的,這些天有些走不開,我們娘倆也就去看看,病也來的急,就走的匆忙了一些。”
“哦,這樣,”郭嬸問,“你姐姐住哪里???”
“杭州。”蕓娘答道。
郭嬸一聽笑了起來,道:“正好,今天我大侄子也要出門,正是往杭州那邊去的,這不正收拾著東西呢,你們倆啊,就坐著車去吧,這么遠的路,走著多辛苦。”
蕓娘看了看正在裝著的馬車,道:“那還真是多謝郭嬸了?!?/p>
“沒什么沒什么?!惫鶍鹫f道,“都是街坊鄰居,沒什么?!?/p>
蕓娘笑著又謝了兩句,就坐在郭嬸的攤位上,等著裝完車,漸漸地天黑了下來了,她的心也攥起來了。
小巧兒感受到拉著她的手出了冷汗,便搭上了另外一只手安撫道:“娘,沒事的?!?/p>
蕓娘看著小巧兒的臉,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又把手攥的更緊了。
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候,馬車才裝好了,蕓娘又對郭嬸道了一次謝之后,才上了馬車,就在車正要走的時候,她撩開簾子,就看到了一個刀片的寒光閃爍在了她的屋頂上,嚇得她趕忙把簾子放了下來,緊緊地抱住了小巧兒。
馬車出城之后她在看周圍似乎沒有人跟上來,才小心地呼了一口氣。
“蕓姐,我們已經出城了?!蓖饷骜{車的人說道。
“嗯。”她短短應了一聲道,“怎么這么晚了才出門?”
“唉,別說了,之前有個東西找不到了,偏偏又是重要的東西,找了有大半天,這不,才找到,不過也正好,帶上蕓姐一起走,不然蕓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杭州了?!彼f道,“有些病可是慢不得。”
蕓娘低頭道:“是啊?!?/p>
“總而言之放心吧,很快就能到杭州了。”
蕓娘撫摸著小巧兒的發髻沒有再應聲,月亮漸漸升了起來了。
殺手拖著受傷的身體,往最近的避難所走去,他甚至聽得到后面追趕的人的聲音,不過出了林子,也許,就不會有人再跟著了。
靠在一棵樹上歇息了片刻,他看著那火苗漸漸地退了,才繼續往前走著,不得不說他的運氣真的很好。
趁著月色他終于到了最近的避難所,仔細看了痕跡,確認沒有人來過,他才取了藥和錢,包扎好傷口,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稍稍換了一下面孔,只是休息了半刻,就聽到外面有人掠過帶起的風聲,他起身迅速地把燭火掐滅,全身肌肉緊繃,等著來人的攻擊。
破空聲像是在他的耳邊響起,大腦不及控制,身體就迅速往后養去,兩枚無聲鏢射進了他的窗框上。
殺手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留下了血,不過應該無毒,這讓他多少放下了心。
手中短匕突然出現,等待著下一次的攻擊。
這次的攻擊來的晚了一些,殺手等的時間要比設想中長了一些,當他意識到來人正在做什么的時候,他匕首突顯,在他的身旁快速劃了幾下,只聽到幾聲錚明,卻沒有斷掉的感覺。
“沒想到,都已經派出了最精銳的影子了,我該是要自豪嗎?”說著他突然用勁,那結實的蛛絲經不起這次的攻擊,有幾根應聲而斷,整個蛛網出現了破綻。
黑暗中有人輕輕一笑道:“原本你也會成為影子的?!?/p>
“我該說慶幸還是不幸呢?”殺手道,他側過身去,躲開了兩枚透骨釘的攻擊。
黑暗中的那人輕輕一笑之后,便再無動靜。殺手知道,這將會是他逃出的關鍵一擊。
月亮,升上來了,透過窗戶把他的身影照得一覽無余,他一動不動,默默感受著黑暗里面的動靜。
殺手突然微笑,他抽出了他的劍,劍尖指著的是黑暗,他不知道他會藏在哪里,生活于黑暗的人,會盡可能地把自己與黑暗融為一體,誰也不會知道那里會有一個人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你,只有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間,在死的前一刻,才能捕捉到他的身影。殺手在賭,賭他能不能過去這一關,他有些想念他的女兒了。
人一旦有了牽絆,劍便會慢上一些,這話一點都不假。
殺手感受到了那人的殺意,他的劍動的慢了,直到那匕首出現在他的面前之后他才將劍一挑,直接擊中他的腰腹。痛楚,讓他的動作緩上一會,此刻殺手用他另一只手上的匕首擋住了那奪取他性命的匕首,輕輕移了一下位置,險險躲過兩枚暗器,但也讓他的脖頸處見了血。
他見一擊不成正要后退,卻被殺手的劍再一次阻止了,他道:“藺凌樓!”
藺凌樓用匕首劈開了護身的蛛網,再一次地向他攻擊,月光照出了他的面貌,只需要一眼便知曉這人究竟是影子里的哪一位。
“寒霜?!碧A凌樓說道。
寒霜見三番幾次被他阻止,便下了狠厲的心思,身上的暗器盡數使出,手上匕首不斷向他進攻,直到他將蛛網悄悄地纏上了藺凌樓的腰上。
“你今天必須得死?!焙f道。
“抱歉我還不想?!碧A凌樓又想突圍,寒霜卻輕輕一扯蛛絲,他立馬就發現腰上不知何時早已被蛛絲纏繞,此刻竟是滲出血來。他借助月光勉強看清了這蛛絲的走向,彎彎繞繞,躲過了他的視線。
藺凌樓摸出一枚柳葉刀,虛空一擲,他甚至不在意寒霜是否會拉緊,因為他知道他能夠離開。柳葉刀撞在蛛絲上被彈開了,趁著他分心的時刻,藺凌樓的右手劍影虛晃兩招之后架在了寒霜的脖子上。
“如果有你墊背,死了倒也值得?!碧A凌樓說道,“但是,今天,我死不了了?!?/p>
他的匕首劃在了寒霜控制蛛網的手上,一刀斷腕,干脆利落,血噴了滿身,蛛絲也松了,他割斷了屋內所有的蛛絲,看著卷刃的匕首,道:“這刀,也足夠殺你了?!?/p>
因為失血而變得虛弱的寒霜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p>
他扔出了最后兩枚暗器,藺凌樓用劍擋了回去,正好傷在了他的脖子上,寒霜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這一戰結束了,藺凌樓扶著原本就手上的手臂,再也站不住了。他躺在了寒霜的尸體上,一點點地感受著這漸漸失去體溫的軀體,總有一天他也會如此嗎?
“早就知道了?!碧A凌樓低聲道,“蕓兒,巧兒,你們還好嗎?”
他不過稍稍休息了一刻鐘,便艱難地起身,包扎了新的傷口,又換了一套衣服,便要繼續往前走,前面還有無數的艱難等著他。
蕓娘抱著小巧兒在馬車上稍稍睡了一會,一路上醒了無數次,看著外面的景物變得不同,見后面并沒有人追上來,她多少放下了心。
將近凌晨的時候,趕車郭家侄兒才停了車道:“蕓姐,我休息一會,如果有什么事您叫我?!?/p>
“嗯。”蕓娘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她坐在馬車的外面看著天上的星星,月亮太亮了,星星就那么幾顆,她勾勒著圖案,想著之前她相公教她怎么看星星辯明方向的。
看著東方慢慢亮起來的天空,她坐在那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娘?!毙∏蓛翰恢朗裁磿r候坐在了她的身邊。
蕓娘摟她過來,抱在懷里,輕輕拍打著。
“娘,爹是不是……”小巧兒低聲問道,“一個壞人?”
蕓娘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她嘆了口氣道:“你爹他是一個討生活的人,只是他做的事情,不對。”
“那就是一個壞人嘍?”
“是?!笔|娘道,“巧兒以后不要成為爹那樣的人,要正大光明的過日子。”
“嗯?!毙∏蓛捍饝?,“但我想學武,不想讓娘再受欺負。”
蕓娘拍拍她的頭,道:“嗯。”
天涼了沒多久,郭家侄子也就醒過來了,打了兩個呵欠,揉了揉眼睛,道:“我們繼續走吧?!?/p>
蕓娘遞給他兩塊餅子,讓他吃了之后再休息一下,等到快中午再上路,好找個附近的鎮子,吃些飯。
“昨天趕了一夜的路,怕是都沒睡好。”郭家侄子道,“若不是著急著走,也不至于如此,辛苦蕓姐了?!?/p>
“沒事?!笔|娘輕輕笑著,讓郭家侄子又睡了一會,等到太陽漸漸靠近頭頂了,她才叫了他起床,稍微收拾一下之后便催馬往沿路最近的城鎮去了。
蕓娘在馬車上又小小睡了一覺。
等到郭家侄子將馬車送到了一家客棧的后院,才叫醒了她:“蕓姐,該吃飯了?!?/p>
蕓娘被小巧兒推醒,迷糊著跟著郭家侄子進了客棧,置辦了一桌簡單的飯菜,小巧沒有出過家門,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拉著蕓娘的衣服,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娘,這兒的客棧和家那邊也沒什么不同啊?!?/p>
“世界上所有的客棧都沒有什么不同?!惫抑蹲诱f道,“巧兒沒出過遠門?那這次可是要好好看看路上的風光?!?/p>
蕓娘道:“你不也是急著趕路嗎?莫因為貪玩耽誤了事情?!?/p>
“對的對的,”郭家侄子拍了下腦袋道,“蕓姐也是有急事,那就只能日后再議了?!?/p>
“好了不多說了,早些吃了飯,也好早些上路?!笔|娘說道,她看著郭家侄子與他一起動了筷子,先是給巧兒夾了一些飯菜,再給自己夾了一些,她吃的總是不多,在這種情況下,她吃的就更少了。
郭家侄子吃的快一些,他吃完的時候便直接將飯錢給了小二,又問哪里可以買些干糧的。
“您啊,往東走,過一個路口,就看到了,那家嬸子的饅頭可是好吃的緊?!毙《f道,“當然如果您不想忙的話,我們店里也有,種類還多些?!?/p>
“給我包些牛肉,再拿幾個油膜,我去那邊看看,多買些路上吃?!惫抑蹲诱f道。
小二得了令,跑到后廚便包了東西出來,放在了他們的桌子上,郭家侄子讓蕓娘收好了,他出門去買些饅頭。
蕓娘點點頭,一邊還催促著小巧兒吃的快一些。
就在郭家侄子出門沒多久,一位身穿白衣步履輕快的公子哥進了客棧,小二立馬上前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俊?/p>
他看了坐著的人一圈道:“打尖。”
“得嘞,客官看看我們這的招牌菜,有糖醋魚……”小二正說得起興,就被那人打斷了。
“給我來一斤牛肉,兩斤酒,酒要最好的酒?!彼?。
“好的,客官您慢等。”小二打掃了一張桌子,讓那白衣客坐了過去,便麻溜地去后廚,端了幾盤菜,又提了一壺酒,在桌子之間穿梭著,菜越來越少,最后才輪到了白衣客的酒和肉。
“客官您慢用?!毙《f完便去招呼別的客人。
白衣客獨自一人坐在那里,哪里也不看,就盯著背對他的蕓娘,還有正在吃飯的小巧兒。
蕓娘不由得攥緊了手,她隱約覺得有人在盯著她,甚至想要殺了她。
“來的,太快了一些?!彼吐暤馈?/p>
“娘什么來了?”小巧兒問道,“是爹的仇人嗎?”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也怕叫別人聽了去。
蕓娘搖了搖頭,額頭微微滲出了冷汗。
巧兒見狀抽出自己的手帕給蕓娘擦汗,蕓娘握住了她的手,拿了郭家侄子要的東西便要離開這里的時候,郭家侄子回來了,手里拿著些大白饅頭。
“喲,客官買到了啊?排了不久的隊吧?”小二過來調侃了一句。
郭家侄子接道:“唉,是啊,那隊排的可長了?!比缓笏麑εみ^頭來看他的蕓娘打了一聲招呼,“蕓姐。”
蕓娘拉著小巧兒起身,手里拿著包裹,正往郭家侄子那里走去,她看了看那正在吃肉的白衣客,白衣客也笑著看了看她,但是那笑卻讓人有些害怕。蕓娘有些忐忑地往前走著,出了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氣。
坐上了馬車出了鎮子之后她才松開了一直抓著小巧兒的手。
“娘……”她低低叫了一聲,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不怕?!笔|娘心疼地抱著她說道,“不怕,找到爹就好了。”
“不怕不怕?!?/p>
藺凌樓已經換了三個避難所了,每一處他都不敢休息太久,有一次還遇到了來殺他的人,他現在只希望他的妻子和孩子能平安無事,他要快點找到她們,她們一定很害怕。
這是他第五個避難所了,也是最隱蔽的一個,他取了清水,清洗了傷口,身體上密密麻麻的新傷蓋舊傷,有些結了痂,有些也已經淡去,這每一道的傷口都代表著他殺了人,作為一個殺手,他若不死,那對方必定會死。
他如此,所有人都如此。
深呼吸幾次,他終于打算休息一下了,這些時日精神高度緊繃之后,他需要緩一下,睡覺總是最好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敢睡得很死,他的床周圍甚至都是布好的陷阱,藺凌樓躺在床上算著他有多少時日沒有回家了。
溫柔鄉里,最是讓人卸下防御。
他睡了,沉沉地睡了。
郭家侄子把馬車停在路上休息的時候,蕓娘帶著小巧兒解決私事,小巧兒蹲在草叢里,雖然不情愿但人有三急,蕓娘遠遠看著官道,看有沒有人會找來。
就在小巧兒解決完之后,她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劍。
“藺凌樓的老婆?長的倒是標志。”他輕輕說道。
蕓娘哆哆嗦嗦地說:“藺、凌樓是誰,我不、知道?!?/p>
他另一只手拉著小巧兒,翻到了她腰上的荷包,道:“這打結的手法,倒是和我們的很像,說起來我也改叫你一聲嫂子,這丫頭也該叫我一聲叔叔。”
蕓娘想動,卻擔心他會傷了她的女兒,她拉住了小巧兒的手,這個時候,她們倆死了也就算了,不能讓郭家侄子也死在這里,那她可就對不起郭嫂了。
“我和你走,但是我希望你能放過我的女兒?!彼f道。
“別急,一個都跑不了?!卑滓驴驼f道,然后打暈了 蕓娘,把她放在了馬上,才對著嚇得快要哭了的小巧兒道,“你若是哭出聲了,那個男人,就也得死了。”
這話嚇得小巧兒連忙捂住了嘴,白衣客對著她噓了一聲道:“別出聲?!彪S后便也把她帶上了馬,駕著馬飛快而去。
郭家侄子看到蕓娘被截走,剛要說話,就被一支飛鏢擊中了脖子,那鏢正好切中了他的氣管,慢慢的他的血染紅了那片草地。
蕓娘在醒過來的時候,她和小巧兒都被綁在了馬車里,一路奔馳方向似乎是杭州。
那白衣客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看到她醒來之后便道:“你可以睡上幾覺了,雖然只有兩天,但是你也應該累了?!?/p>
她的確很累了,但是她還是努力去看小巧兒的情況。
白衣客道:“藺凌樓任務失敗是因為看到了目標家的孩子,所以下手慢了一步,也許這對你算是好事,畢竟他不像我們一般,只是個冰冷的武器而已。他不殺,我也不殺。”
蕓娘看到小巧兒無事,只是睡著之后,懸著的心放下了一部分,道:“他終究在殺人。”
“哈?!卑滓驴洼p笑一聲,不再作答。
“你若是想用我來讓他上鉤,那就太天真了?!笔|娘試著說道,“他不會顧及我的?!?/p>
“能不能上鉤不是你說了就算的,就算不能上鉤,他也難逃死路一條,除非他完成他的任務?!卑滓驴驼f道,“但這是不可能的事了,因為我昨夜,才殺了他要殺的人?!?/p>
“你們都不把人命當回事嗎?說殺就殺,簡直沒有良心?!?/p>
白衣客道:“對我們來說不過殺了人而已。女人,未曾走過江湖,自然不知江湖事,這話倒是把他也算了進去。”
“我早就與他說過了?!笔|娘道,然后幽幽嘆了口氣,“再見一面也好,也好?!?/p>
白衣客道:“你可以再休息幾日,安心吧。”
安心安心,如何安心?
藺凌樓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他的屋子里面沒有來人,卻有一封飛書,穩穩地扎在了他屋子的梁上。信中有書:三日之后杭州相會,蕓、巧。
藺凌樓看到信件之后心中怒火突起,他不知道他的妻女究竟在不在他們手里,但是知道了名字,找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藺凌樓不敢耽擱,收拾了他的行囊,他甚至不用再偽裝,也不再迂回,找了一匹馬,便直奔杭州而去。
“蕓兒,等我?!彼f道。
三日之約將到,藺凌樓終于趕到了杭州,走這一路平安無事,襲擊從他踏入一處尋常的院落開始,那是他們在杭州的分部,他知道黑暗里面,藏著無數的利刃,可既然他來了,那便不會害怕,也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他進入門后第一個見到的便是楊秋,他的兄弟。
楊秋在看一棵樹,那是一顆柳樹。
“大哥,你還記得我小妹的名字嗎?”他問道。
“我明白,兄弟?!碧A凌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都是苦命的人?!?/p>
“是啊?!睏钋飮@了口氣,道,“可憐我的小妹了。其實大哥啊,你若是在組織派出第二個人之前清除你的目標,這一切便不會出現,只可惜,我們兄弟都知道你不可能再下手了?!彼従徴f道,“大哥,出劍吧!”
隨后他后退一步,抽出劍來,這是一場他絕對不想要參與的計劃,但是他不得不參與。
藺凌樓也抽出了劍來,前幾次的激斗和這三日的奔波,已經將他的精神耗到了最后,他的傷口并沒有完全愈合,持劍的手在抖,但是他很快穩定了下來,這是一場不會有輸贏的爭斗。
彼此不說知根知底,但是也是絕對熟悉的“朋友”。
“大哥,對不起?!睏钋镎f著便快速發動了進攻,他的劍走勢輕靈,就像是一條不斷向你攻擊的蛇,只要一瞬間,它就可以把它的毒液注入到獵物的體內。只是如今的獵物卻也是一個狡猾的獵手,他不會讓蛇咬住他,反而會對著蛇的七寸一擊致命。
藺凌樓的劍平穩沉重,那不是一把適合殺手的劍,它太重太寬,不適合藏身。他是一個謹慎的人,他殺人的時候向來只用匕首,需要他出劍的時候不多,知道他真正實力的人也不多。
楊秋知道,楊秋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只是組織抓了柳兒,他不得不出現在此。就和藺凌樓無法割舍下蕓娘和小巧兒一樣,他同樣也無法割舍掉他的妹妹。
劍招過處,楊秋越感吃力,倒是藺凌樓,一劍快過一劍,一劍重過一劍,一劍厲過一劍,楊秋招架不住,左手輕拉腕處,一把烏黑的匕首到了他的手里,幫他稍稍抵過一招,讓他躲過了死亡的擁抱。
“看來,他定是要我死了。”藺凌樓看著楊秋手里這把烏黑的匕首,那上面刻著組織頭目的標志。
“是?!?/p>
“我明白了。二弟,就此別過?!碧A凌樓語氣很輕,可他手里的劍,卻很沉,沉得就像沒有人能夠提起它一般,可是他的招式卻是快的,快的讓楊秋來不及反應,快的讓他甚至都沒有辦法舉起他手中劍來抵抗。
一招,只是一招。
楊秋只覺得自己身體冷了,只覺得自己的血在不斷的流出,他站不住了,倒在地上,用手捂住傷口,沒多久便染紅了他的衣服。藺凌樓沒有看他,繼續往前走,穿過那道門,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林易從房檐上跳了下來,道:“大哥沒有傷到你的要害?!?/p>
“我知道。”楊秋道,“就當我死了吧?!?/p>
林易點點頭,道:“回去找你妹妹,過平靜日子吧,你們這樣的人,不適合殺手這種職業?!彪S后他拿出傷藥,涂抹在了他的傷口處,血流的慢了,但是楊秋還是暈了過去。隨后林易把一粒藥丸送到他的嘴里,片刻之后再探呼吸,林易起身之后,只道:“對不起。”
然后抱起他的尸體,走進了偏房。
藺凌樓推開又一重的大門,他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手中的劍緊握,看到門后有人便提手刺去,卻不曾想站在門后的是自己的妻子。
“蕓娘?”他顫抖著道,看著蕓娘的肩頭上中了自己一劍,血流不止的時候,他慌亂了,明明自己身處危險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
“相公。”蕓娘輕輕叫道,拿出懷里的手帕,上面已經沾染了一些血液,翻到了干凈的那面,輕輕擦去他臉上的風塵,繼續說道,“蕓娘不怕。”她摸出懷里的簪子,那一頭尖利的讓藺凌樓都害怕。
他搖搖頭,道:“我會救你們出去的?!?/p>
蕓娘點點頭,隨后又嘆了口氣。
“巧兒呢?”
“巧兒……”蕓娘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年邁的人緊緊拉著小巧兒的手,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們的相聚。
“老爺子?!碧A凌樓道,“我要如何做,才能讓您放了她們?!?/p>
“原本你是有機會的?!彼?,“我在得知你失敗的第二天晚上才讓白離去收拾你留下的爛攤子,我給足了你時間,只可惜你卻只記得逃亡,而不記得你的任務,你只記得你的妻女,卻不記得你的身份,樓兒你說,我該如何做?”
藺凌樓挽著蕓娘的手不說話。
“但你還有一次機會?!崩蠣斪诱f道,“就是殺了我,你自己得到這個位置,你的妻女自然就可以保下,但是你會動手嗎?”
藺凌樓一身武藝皆由他傳,若是此法能行,他又何必要兄弟們去通知自己的妻女早日離開。
“這些年,我老了,也管不動了,若是你不犯錯,也許兩年之后,我這個位置便是你的,只是樓兒,你終究讓我失望了?!?/p>
蕓娘拉了拉藺凌樓的手道:“我們兩人性命,您盡可拿去,只是我的女兒……”她看著頭上帶著珠花的小巧兒,“還希望您能手下留情?!?/p>
“哦?留一個小丫頭我難道要等她來向我復仇嗎?”老爺子道,隨后林易慢慢走了過來,結果老爺子手里的小巧兒,巧兒見過這個叔叔,便緊緊攥住他的衣袖,怯生生地看著他,林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之后林易在老爺子的耳邊說了些什么,老爺子笑了笑道:“樓兒,我倒是看輕你了?!?/p>
那臉上雖是笑的,但是語氣卻是讓人害怕,藺凌樓知曉大約是楊秋的事,手中劍握地更緊了一些。
“你連你的兄弟都敢殺,那我留你,倒也不錯?!彼?。
聽到這話,藺凌樓猛地看向林易,林易只是看著拉著自己衣服的小巧兒,不去理會藺凌樓的怒視。他們幾個人很清楚,藺凌樓雖然下了重手,但楊秋只是重傷,若是林易及時施了援手,那楊秋休養一段時間應是無虞,只是這個消息若是林易帶來,那……
“林易!”藺凌樓叫道。
“大哥何事?”林易回道,“楊二哥是我送去收殮的,我到那里的時候他已經血流不止,氣息也十分微弱,沒多久便斷氣了。”
“你!”藺凌樓還想說什么,卻被老爺子打斷了。
“夠了!若是你能夠殺了你的妻子,我可以留你女兒一命,若是你能夠殺了你的女兒,我也可以留你妻子一命,兩個人,你只能選擇一個?!崩蠣斪拥?。
“師父!”藺凌樓叫道。
老爺子聽到這兩個字晃神了一下,道:“你有多久沒這么叫過我了,樓兒,看起來她們的確影響你太多了。”
說著便打了個手勢讓林易處理掉手里的孩子,藺凌樓連忙阻止,他拉著蕓娘下了臺階走了過來,想要從林易手里奪回小巧兒。
“老爺子。”蕓娘開了口,她語氣也很輕,只是里面有著千斤重,“您能把小巧兒帶回屋里去嗎?”她看著他,一雙明眸里面閃爍的不再是害怕,這讓老爺子想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人,那個把藺凌樓交給他的人。
他伸出手,摸上蕓娘的臉道:“你很像,很像之前把樓兒交給我的人,她被追殺了千里逃了千里找到了我,用她的命換樓兒活,那也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人。如此,我是該留你一命。”
蕓娘搖搖頭,道:“我死倒沒有什么關系,我只希望她能夠活下去?!?/p>
老爺子笑了,道:“哈哈哈哈,你倒是不怕,她也不怕。把她帶進去吧。”
林易帶了小巧兒去了后面,前面只留下他們三個人,黑暗中也潛藏著暗流。
蕓娘突然拿出了手里的簪子,用力往老爺子的眼睛扎去。而他卻也不躲,任憑她扎了進去,隨后單手鉗制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中不過一片柳葉刀,便割開了她的脖子,割開了她的氣管。藺凌樓看著蕓娘動手自然手中的劍也握了起來,不過他終究不是老爺子的對手,只是一招牽引,便讓那劍刺中了蕓娘的身體,藺凌樓不可置信地看著這樣的情景,他叫著蕓娘的名字把劍抽了出來,扶住她倒地的身體,蕓娘輕輕抬手,想要拉住他的手,卻拉不住,再一次輕輕地落了下去。
藺凌樓悲極氣極,提手拿劍便刺,白離突然出現,擋住了他的劍,老爺子站在后面看著他們之間的纏斗,把簪子取了下來,隨后只是在一招間隙,那簪子脫手而出,直接刺向了藺凌樓的咽喉。
“樓兒,你知道你活不了,你也管不了你的女兒,我知道你,早在你收到我的來信的時候,你就抱著一顆求死的心了,我會,”他對著藺凌樓輕輕說道,“照顧好你的女兒的。”
隨后,拿過白離的劍,一劍便送走了藺凌樓的命。
林易把小巧兒安置在后院之后,告訴了她一些事,還有她爹娘的結局。
小巧兒聽到后只是點點頭,乖巧地讓人心疼,她道:“叔叔,巧兒明白。”
林易嘆了口氣,坐在了她的身邊,沒多久老爺子便推門進來了,他手里拿著那支被磨得尖利的簪子,交給了小巧兒問:“你愿意和我學武嗎?”
“愿意?!毙∏蓛旱?。
“那我等著你的報仇?!崩蠣斪有χf,“你爹娘在前院,自己去收殮吧?!?/p>
小巧兒站了起來,推門出去,林易也想跟著她去,結果卻被老爺子叫住了:“林易,之后,你來教她。”
“……是。”林易看著那個慢慢走遠的小小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后來的某一年,林易帶著小巧兒第一次去執行任務的時候,看到一家豆腐攤上,兩個忙碌的身影,他看了很久,讓身邊的小丫頭也好奇地望了過去。
“那不是楊……”她正要說,卻被林易阻止了。
“他已經死了?!绷忠椎?,“我殺了他,別去打擾他們了?!?/p>
小巧兒仿佛懂了什么,她跟著林易離開了那里,問:“師父,有一天,你也會這樣去過平靜的生活嗎?”
“誰知道呢?”林易輕輕道。
那天楊柳青青,石板青青,那是他們最后一次再見到楊秋,之后,平常人有平常人的生活,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