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很少看見你,還以為你小子在家里悶壞啦。”阿玨喝了一口啤酒,盯著我笑著說。
“鐵公雞主動開口說請吃東西,我怎可錯過?”我笑著答。看著阿玨手中的所剩不多的啤酒和泛紅的臉,我才發現,那家伙根本就沒有動筷,酒倒是喝了不少。
“蟲子,他們老是說你是‘高冷女神’,你說他們是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呀, 說你高我認了,畢竟你也一米七,在女生當中算是挺高。說你冷我也認了,畢竟你臉黑起來誰都不敢出聲。哈哈,但是說你是女神,我就第一個不服, 你呀,在我眼中就是一假小子。哈哈。”阿玨理直氣壯的說,還邊說邊笑。聽他這話,我差點把口中的啤酒噴出來。敢情這家伙請我出來吃飯就是為了“取笑”我?忽略掉后面一大段是話,我皺了皺眉頭,這個家伙竟然叫我蟲子?太陽打東邊落下了?
和阿玨高中就認識,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我就是他口中的“小子”,這小子那小子,從未叫過我名字。
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阿玨苦笑了一下。說:“我記得,最先開口叫你蟲子的是許楠,后來,小玥也跟著一起叫,在后來,和你熟的人都這樣叫你。許楠還為此特別苦惱,不許別人這樣叫你,只有他一個人可以這樣叫。而我們那群朋友偏是蟲子蟲子的叫個不停。當時我們還真是傻里傻氣。”
許楠,我有多久沒有從朋友口中聽到這個曾經每天都喊的名字?一年?兩年?記不清了……
我沉默著,沒有接阿玨的話。拿起筷子夾了塊青椒放在口中,麻麻的感覺迅速在口中蔓延開來。
“小玥過段時間要回國了,她,要結婚了。你這個伴娘,應該比我先知道吧。”阿玨見我不答,苦笑著說:“她發了邀請函給我,你說,我該出席嗎?要是有一天許楠結婚了,你會去嗎?”此時的阿玨已經有些醉,動作有些遲鈍,但我知道,他內心清醒得很。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認識許楠的,好像在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已經認識他。許楠家在我姑姑家隔壁,而我,自小就借住在姑姑家,直到我讀高一那年。
2004年,我十四歲,許楠十五歲。
那時候,姑姑正處于更年期,經常幻想有人想要害她,嘴里老是碎碎念個不停,放學晚一點回家都會被罵,不肯我和朋友出去玩,說是外面危險。除了許楠,每回許楠去姑姑家找我,姑姑都會找一堆好吃的給他吃,然后還叫他留下陪我玩。
“許楠,你到底和我姑姑說過什么,為什么她肯讓你跟我一起玩?”我實在是想不透,忍不住問。
“我說……哈哈,我就不告訴你。”許楠一臉得意笑,擺出一副誓死不說的姿勢。
“你不說我以后就不讓姑姑給你開門,你別來找我玩。”我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里卻虛的很, 要是許楠不來找我玩就沒人陪我玩了。
“你呀,笨呀,我哪用得著跟姑姑說什么,我就住隔壁,姑姑和我媽媽很熟,還怕我拐了你?”許楠一本正經的說。而那時的我真的信了。
“姑姑是我的姑姑,不是你的姑姑。”我朝他吐吐舌頭,一臉的“不屑”。
到后來,姑姑的狀況越來越嚴重,最嚴重那會,她就每天幻想姑丈出軌,直到有一天,她自己偷偷的買了一瓶老鼠藥,藏在她床底下,到了晚上大家都入眠的時候,她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喝下了那瓶老鼠藥,表姐在浴室里發現了口吐白沫的姑姑。慌忙的表姐一陣大叫,周圍所有的鄰居都被吵醒了,姑丈和許楠爸爸一起把姑姑送去了醫院。而我,蜷縮在大廳角落里,想著口吐白沫的姑姑,一陣大哭。淚水朦朧中,穿著睡衣的許楠一把把我抱在懷里。不斷地跟我說,姑姑會沒事的,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到后來,姑姑真的沒事了,也是從那以后,無論遇到什么事,只要許楠跟我說,會沒事的,我就會莫名的心安。
2007年。我十七歲,許楠十八歲。我們讀高一,也是那一年,我認識了小玥和阿玨。
高一那年,我和許楠一如既往的在同一個學校,但是,這一次,我們并沒有被分到同一個班。剛開學那會,許楠氣急敗壞的沖進的我所在的班級,沖我大喊著:“到底怎么回事?!”而當時的我正和一群同學興高采烈的討論著這附近有哪些好吃好玩的店。被他這么一喊,著實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許楠拉出去,徑直走到操場去。背后傳來一陣唏噓聲。
“什么怎么回事?”我有些生氣,皺著眉頭問。
“我早上聽姑姑說你要住宿了,為什么突然住宿,為什么早上一起來學校的時候不跟我說一聲?”許楠看著我,有些生氣,但還是降低了音調,盡量溫和的說。
心里咯噔了一下,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這下好了,我不用苦惱怎么開口了。難道今天早上來學校時一路都不和我說話是因為這個?
“我爸媽回來了,我過幾天要回我自己家住了,不住姑姑那了,你知道的, 我家離學校很遠。”支支吾吾,我還是來口了。
許楠有些詫異,沉默了好久,低著頭說了句:“我知道了。”然后一個人走回班里,剩下我一個人站在操場上,那是我第一次從許楠眼中看到"失落“兩個字。那個自信、有點狂傲不羈的少年,竟然也有這么落寞的背影。也是到后來,從小玨口中我才知道,那個早上,許楠坐在座位上沉默了好久才跑去找我的,和我見完面回來時,許楠便一直用手機地圖查詢,從他家到我家再到學校,到底有多遠。
只是我后來怎么也沒有想到,在我搬進學校的那天早上會在校門口看到這樣一種場景,許楠手中提著一張竹席,旁邊放著一個行李箱,再旁邊,便是穿著人字拖的阿玨,那是我第一次見阿玨。看著他們兩個傻里傻氣的樣子,我笑出了眼淚。原來,那一天,許楠也搬進了學校,阿玨便是他人生中第一個舍友。
事后,我問過許楠,楊阿姨怎么會答應他住校?結果他的回答讓我狂笑不已,他說:“我跟我媽說,我需要時間好好學習。"
“哼,你撒謊,我要告訴阿姨,你來學校就知道玩,根本就沒有好好學習。”我故作正經的說,心里卻笑開了花。
“笨蛋,我不學習也能考得比你好。”許楠根本就不怕我的威脅,理直氣壯的說。誰曾想過,他能來住校是因為他答應了他媽媽楊阿姨期中考擠進年級前五,否則就好好在家里住。許楠向來不喜歡聽課,但從那以后,許楠幾乎每節課都很認真聽。
不久,許楠宿舍第一次聚會,舍長林瑞特別向許楠聲明可以攜帶家眷出場,那時的我并不知道林瑞話里的意思,問許楠,他竟然笑著說沒什么。而我也以為沒什么,許楠讓我去,我就屁顛屁顛的跟著去,還捎上了我的舍友伍小玥。
因為這件事, 阿玨看到我就笑,足足笑了半個月。但就是在那次聚會,阿玨認識了小玥,從此發了瘋的追她,足足馬不停蹄的追了一年。在那之前,都是我和許楠兩個人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自習。在那之后,變成了兩個人變成了四個人,許楠,我、阿玨還有小玥。一向喜歡熱鬧的我倒是樂此不疲,許楠卻是一個勁的躲他們兩個,經常偷偷的帶我到學校外面去吃。而當時的我卻不知道許楠的那些心思,從未想過我和他的關系……好像在我的生命里,他無時無刻都存在著,從幼兒園到高中,我們從未分開過,我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親手將他從我的身邊趕走。
2008年元旦前一天,小玥終于答應了阿玨。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笑得合不攏嘴的阿玨還有一臉幸福的小玥。倒計時那會,阿玨將小玥擁在懷里,而許楠,將我的手塞進來了你的大衣口袋,霸道的將我的頭輕摁在他的懷中,不顧我一臉的茫然。那是我們第一次擁抱,那是我第一次聽見許楠的心跳聲。至那以后,每個冬天,每當許楠發現我的手很冷時,都會將它塞進他的衣袋里。
2009年,我們畢業了……在那之前,我們四個人有一個約定,都留在廣州。原本我也以為,我會和許楠獨同一所學校,在不濟,也是同一個城市。直到楊阿姨找我談話。
“你和小楠關系好,那孩子昨天跟我說他想要留在廣州讀,但是我跟你許叔叔商量好,要他出省,外省有一個學校是真的挺不錯的,小楠的成績可以上它的國際班,兩年國內兩年國外。小楠那孩子性子倔,我和你許叔叔的話他不聽,你倆從小玩到大,興許他能聽聽你的話,你可以幫阿姨勸勸他嗎?其實他也就出國兩年,這頭兩年你們還是可以經常見面的不是嗎,你也知道,出國留學對他有極大的好處,你幫阿姨好好和他聊一下行嗎?”
我沉默著,看了一眼一臉擔憂的楊阿姨,我勉強一笑,說:“阿姨,您放心,我會好好勸勸他的。”
那一天晚上,我把許楠約出來,沒有叫上小玥和阿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聽楊阿姨的話,去外省讀。”許久,我是忍淚說出這句話。
“什么?”許楠愣是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我說,去外省讀。”我硬著頭皮在說了一遍。
“那你知不知道出省讀意味這什么?”
“知道”
“不,你不知道,對我來說那意味著我很可能有兩年的時間見不到你。”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你呆在我的身邊,我厭倦了,我想你離我遠點,我不想被你束縛!”我像發了瘋一樣哭喊出來,喊出這段我胡亂編出來的話,心里卻像被針刺一樣疼。
許楠呆愣的看著我,淚水從他的眼里流出。我看著他轉身,然后離去。
高考后的那個暑假,我們沒有像之前計劃的那樣度過,那天晚上之后,我在也沒有見過許楠。之后,我和小玥,還有阿玨留在了廣州,許楠則北上,去了外省,從此我的朋友圈里面,再也沒有聽到有關他的事。
大一那年,阿玨和小玥經常去看我。直到大二那年,小玥的父母逼迫小玥出國留學。那天小玥在電話里哭得稀里嘩啦,“只要阿玨叫我留下來,我就一定不走,可是他卻跟我說,他希望我得到更好的。蟲子,你知道嗎,對我來說,他就是最好的。”在電話這頭的我,也跟著哭得稀里嘩啦。到后來,來看我的,就只剩阿玨一個。
“我不知道。但是,你和小玥跟我和許楠,是不一樣的。盛裝出席,這是她希望的,也是你現在能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畢竟她的青春,與你有關。”
聽完我的話,阿玨苦笑,笑出了眼淚,說:“我知道了,其實許楠已經回國了,兩個月前。他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有換。還有,你知道為什么我老是往你學校跑嗎?!那是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要好好幫他照顧你。你知道為什么你高中三年都沒有收到情書嗎?偷偷告訴你,那都被許楠叫小玥給攔截下來了,那時候和小玥一起讀別人給你的情書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
我看著眼前醉得快倒下的阿玨,也跟著笑出了眼淚。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記在心的號碼。
“喂,你好”電話那頭是久違的聲音,曾經在我的夢里出現了無限次。
“欠我的情書怎么還?”我開口道。
電話那邊許久沉默,接而是破涕為笑,“用一輩子來還。還有,我跟姑姑說過,我要守護你一輩子。”
我愛你,與你有關。因為,天真歲月,你不忍欺我,青春荒唐,我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