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伊嘉

我上學讀書那會兒，老家還沒有幼兒園，學前階段只有學前班，又稱育紅班。

聽我媽講，按照規定，我的年齡是不夠上學前班的，但當時沒有現在卡的嚴。忙于生計的爸媽，沒有時間照看我，在學校再三請求，老師才答應給我一周的適應時間，如果適應學校的生活，就留下，否則，只能回家等到明年再來。

一周后，老師告訴媽媽，準備交學費吧。

說這話的是我學生時代的第一位老師，從學前班一直到小學畢業，整整六年，她陪我走過了整個童年時期，她就是我的小學班主任孫老師，同時兼任語文老師。

我讀學前班時，我們是露天教室，用的是別人捐贈的課桌和高年級用淘汰掉的桌子，凳子自帶，完整的桌子并不多見，有些還要墊起幾層磚或者是破爐子來充當桌腿，每逢雨雪天，學校就給我們停課，那個時候，最開心的就是壞天氣，這樣就可以不去學校，不用寫作業，不用唱兒歌，盡管到現在我依然清晰地記得孫老師教給我的第一首兒歌是《小老鼠打電話》。

是她握著我拿筆的手教我一筆一劃的寫字，教會我數數識字，上課時，她總是耐心的教導我們，一到寫字時間她就忙的不可開交——

“老師，我的筆尖斷了，老師我的作業本擦爛了，老師同桌不給我橡皮……”那時候，最快活的是我們，最累的應該是她吧，直到現在，腦海里清晰地浮現她像一條游魚，來回穿梭在我們中間，幫我們削鉛筆，起作業……

時間那么久，有些事情早已模糊不清，但是有幾件事情，卻讓我難以忘懷。

1

小學里，我最頭疼的就是作文課，不懂構思，不知道從何寫起。

第一次寫作文，題目是《我的臥室》，苦思冥想之后還是無從下手，眼看交作文迫在眉睫，我索性照著教材講解后面的范文一字不差的抄了下來，結果班里竟然出現了一個和我一樣的女同學，老師說：“你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你們的家連裝修風格都是一樣的么？難不成還是你們倆住同一間臥室？”

我當時就覺得無地自容。羞愧過后依舊如故，因為我還是不得寫作文要領。

我還是不會寫作文，考試的時候，我偷偷照著后面的抄，是作文提示，就是一個大概的說明，可以從哪幾方面來陳述之類的。想想那時候真是傻，提示和正文都判斷不出來，卷子發下來，鮮紅的×，然后在旁邊圈了一個圈，孫老師真是太不留情面，連辛苦分都沒有，還當眾批評了我，心里別提有多難受了！

作文課儼然成了我的心頭大患，但是老師布置下來我又不得不寫。

終于，破天荒的，我的作文被當成了范文在班里面公開朗讀，孫老師剛一讀完，就有同學站起來舉報我說：“老師，她的這篇作文是抄的。”我惴惴不安的望了一下那位同學。

從老師開始念作文的時候，我就心跳加速，臉上熱的發燙，我清楚的知道，這篇作文確確實實是從作文書上抄來的，但是也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稍作改動，在前幾次的教訓之下，我也變得聰明了一點。

那篇作文題目是《我最難忘的一件事》，我抄的那篇是護士和爺爺之間的故事，而當時，事實是我的爺爺也在生病住院，而我又剛好是去探望之后寫的這篇作文。

孫老師并沒有根據那位學生的一面之詞而去指責我的抄襲，反而對全班同學說我的這篇作文很真實，我呆住了，很慶幸沒有被老師發現，現在想想，老師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從什么都不會寫到范文，哪來的超常發揮和突飛猛進，大概是為了照顧我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心吧。

那件事情，一直覺得是我欺騙了老師，內心自是不安，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抄作文了，生怕辜負了老師對我的信任。

在農村的小學校，各種資源有限，但是孫老師都堅持讀報紙和雜志，給我們篩選一些優秀的范文，幫助我們做詞語采集和優美詞句的積累，也是孫老師的一點點付出，讓我積累了不少的詞匯和句子，也讓我在這個過程中體會到了閱讀和習作帶來的樂趣。

2

孫老師，你真的沒有發現你的大白菜少了一棵么？

這件事一直到現在還會被我的媽媽津津樂道，順便還問我一句老師家的大白菜你也不說還了。

小學時，每位老師都分有一塊菜地，每到種菜時節，老師都會種上時令蔬菜，冬季，到了大白菜收獲的時候，老師便會邀請大家放學后，一人抱一棵大白菜回家，我理解的是將白菜抱回自己的家，殊不知是要同學們幫忙把白菜運回家。那天上午放學后，同學們都興高采烈的來到老師的菜地，一人一棵白菜，那樣的場面一點也不亞于現在的哄搶，我選了一棵自己最中意的，得意洋洋地回家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沒有見到我的同班同學，我還納悶兒呢，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回家啊。一路上我都在想，老師對我們可真好，自己辛苦種的大白菜，還給我們分了。

一進門，我就高興的喊我媽，媽媽看著我手里的大白菜詢問情況，我說老師送的，一人一棵，抱回家，媽媽聽了哭笑不得，還說我是聽錯了，我強詞奪理說全班同學都拿了，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媽媽告訴我那一定是要運回老師家的，你不給老師送白菜就算了，還把老師的東西往回拿，我堅持自己沒有聽錯。

下午去學校，同學們都在講老師家的鴿子有多可愛，我問他們怎么回事，他們好奇的看著我說：“中午去老師家送白菜，老師家養了好多只鴿子，”我說：“沒有啊。”“那就是人太多，你沒注意吧。”

我心想完蛋了，那白菜果然是給老師家送的。

下午放學，下課鈴還沒有響完，我就拿起書包往家里飛奔，媽媽看著我慌里慌張的樣子，連忙問發生什么事了，我氣喘吁吁的問我媽我上午抱回來的白菜呢，媽媽告訴我還在原地放著呢。

這下可以交代了，可是眼前的白菜已經不是我上午抱回來的白菜了，它的葉子被我家的雞啄的千瘡百孔，這可怎么讓我往回送啊，媽媽說讓我拿自家的送去，我說那樣會被老師發現那不是她的菜。

真是年少無知，那么多白菜老師哪里會認得哪棵是自己的，總之因為我，老師那年少吃了一棵大白菜，可能我不說，她永遠不會知道。

3

再見到我的孫老師，是我高中畢業后的五年，也就是我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時，這些年，我昔日的同學，有的上了好學校，得了獎學金，有的創業成功，有的謀得一份好工作，我總覺得自己混的不夠好，學習成績不好，求職也不順利，作為昔日老師愛惜的對象，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向她交代，我告訴自己，等我混的足夠好，就好好去看她，讓她因為我而驕傲。

我們相見那天，是偶遇。遠遠地我就喊孫老師，然后給了彼此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幾年，還和我記憶里的她一樣，不同的是更加時尚了，我沒有感到不安，反而更踏實，我后悔沒有早一點見她，即使站在她面前的仍然是我不滿意的自己。

那天，孫老師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談對象了沒有，還催促著說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我打趣老師終于不再操心我的學習成績了，老師說：“你們一個個的就像我的女兒，從六七歲就開始跟著我，小時候操心你們能不能夠學的好，長大后又擔心你們能不能嫁的一個好人家……”

我想起每次回家，媽媽都提醒我要不要去看看孫老師，孫老師每次都向她打聽我的情況，我總是給媽媽說好，可是終究我都沒有去。

在以后的日子，我遇到很多不同的老師，他們或幽默風趣或溫文爾雅，可是對我影響最大的還是陪伴我六年時光的孫老師，是她教給了我正確的書寫和坐姿，是她以身作則，給我們做好榜樣，是她教會我誠實勇敢，是她激發了我對閱讀的熱愛，是她讓我認識到知識的重要……

只是這許多的點點滴滴，在多年以后才明白了老師的辛苦和不易。

值此教師節來臨之際，衷心對她道一聲：孫老師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