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的誤區

柏拉圖的《理想國》,是建立在想象中的極權制度,空中樓閣,實現起來頗有難度。看看亞里士多德能給我們什么觀點。


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接地氣。首先他認為【國家】作為【共同體】,要求是一個能達到自給自足的整體,而它的目標是追求“至善”,【政體】則是“關于一個城邦居民的某種制度或安排”。在書中,他確定了【政體】的追求目標,詳述不同類型政體間的區別和轉換、政體更迭原因、維持政體的方法、好政體的特點,對“公民”的定義,還涉及選舉軍事教育等內容,這本書現在看來仍有非常高的參考價值。當今世界各國仍沒脫離亞里士多德對國家政體的分類,很多矛盾沖突也跟以前的希臘城邦差不多。可見社會發展了,“人”的本性和由之產生的問題仍在原地打轉。除此之外,亞里士多德還論述了“閑暇”的重要性,認為它是全部人生的唯一本原,比勞作更可取。此外,他也對教育、體育訓練、音樂教育、審美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政治學》包含相當多的人,值得一讀再讀。在很多的觀點中,亞里士多德關于公正和平等的論述是給我腦子里點亮的數盞燈泡之一。之所以覺得他的論述值得拿出來聊一聊,是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們現在可能總是盲從著一些觀念和詞語,但并沒有深究它們的要義,以至于出現的問題我們總是自相矛盾不知如何化解,從而引起廣泛又無休的爭論和吶喊,而公正和平等就是其中之一,我們現在常連起來稱之為“公平”。

“所有人都持有某種公正觀念,然而他們全都終止于某一地方,并且未能完整地闡明公正一詞的主要含義。例如,公正被認為是,而且事實上也是平等,但并非是對所有人而言,而是對于彼此平等的人而言;不平等被認為是,而且事實上也是公正的,不過也不是對所有人而是對彼此不平等的人而言。”

古希臘人探討什么是公正、正義和平等,現代人仍舊在意相同的議題。在亞里士多德眼里,公正和正義指依能力、價值、德性正確區分對待,而并不是說每人都一樣。我們常把公平放在嘴邊,但其實并沒有真正想過,到底什么是公平。所有人要求同樣的權益是公正嗎,對每個人一視同仁就是平等嗎?我們是不是忽視了某些差異?追求人人平等、你有我也要有,是不是導向了另一種不公平?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沒錯,但是不是也想想,每個人都有能力喊出這句話嗎?天生差異讓一些人容易優秀,另一些人注定平庸,如果人人天生無差別,達爾文肯定是妖言惑眾的神棍。天生差異必然存在,所以你才會跟在陳勝吳廣的屁股后面。

所以,面對天生差異,區別對待才是公平吧。因材施教被認為是正確的教育方式,讓能力差的學生跟智商120的學霸在一個班讀書不叫公平。按成績分班是合理的因材施教的公平方式,誰都不拖累誰,按學生資質分配老師當然也合理,如果追求錯誤的公平,害人害己,誤國誤民。

另一種天生差異,是性別。我們喊出“男女平等”很多年,世界上每個國家都為這個口號做出很多努力并達到了非常顯著的效果。但我偶爾會想,“男女平等”、“男女平權”是不是一件在本質上公平的事情。我們從來都承認男女之間由于生理差異而帶來的包括思維方式、情感交流在內的多重差異。“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彼此認為是不同的物種,這當然遠遠不是開玩笑的話。因此,單純的智商不同都能讓我認為該區別對待的話,擁有那么多差異的不同性別,如果追求完全的“平等”,當然不公平。最簡單的例子,莫過于在公廁設置上就不該追究數量上的“平等”,研究顯示女廁和男廁的數量比為2:1算是合理。當然如果說這個例子不太嚴肅,其實我想說的是,無論男女都有權利追求教育、工作、榮譽和各種公民權,但在每個具體問題上不該用“公平”這個詞一刀切。

在高喊“公平”的時候,先天差異在左,后天差異在右,我們同樣陷入誤區,認為“人人一樣”才是公平。去貴州的時候,一次在大巴車上,大家聊起天,聽到京津冀居民免所有門票半個月的消息時,立刻有好幾個非京津冀游客不滿的說,“為什么他們免門票我們不免,這是歧視,不公平”。大巴司機解釋說,因為這幾個地方對貴州扶貧做了很大貢獻,為感謝,就有了這個政策。看,這是解讀“公平”很典型的例子。我們常在各種跟“地域”有關的人事物上叫喊著我們心中的公平與不公平,狹隘的以為,公正和平等就是“均等”。

“因此,公正是對某些人或事而言的...人們在事物方面一致主張平等,但涉及人時就發生了分歧,其最主要的原因方才已經提到了,即人們在自己的事情上是糟糕的判斷者;其次的一個原因是,人們的公正觀念總是終止在自身受到局限的某個地方,卻自認為在主張單純的公正原則。那些在某一方面(譬如財富)與他人不平等時,便認為自己在總的方面都與眾不同或不平等;而那些在某一方面(譬如自由)與人平等時,便認為自己在總的方面也與人平等。”

“自身局限”,是亞里士多德認為人們對“公正”產生分歧的原因。在我看來,就是說當人面對跟自身利益相關的問題時,最容易產生對“公平”二字的誤解。

而法律是另一個體現公平的準則,無論士農工商,富人平民,君主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維持國家穩定的重要基石。

對公平的誤區,我發現在很多事情和觀念上都存在,最近看柏拉圖、蘇格拉底和亞里士多德時常感嘆甚至膜拜古希臘的思想家們,他們在幾千年前就對人性、國家、政治有那么多一針見血的認識,雖然各自觀點不盡相同,但都有理有據、邏輯嚴謹、體系清晰。反觀現在,我們倒是被很多表面事物亂了心性,智慧不及古人呢。

我們調侃說,“沒文化真可怕”,真是挺可怕的。那么多爭論,很可能就是沒搞清楚原旨要義,以至于被混肴視聽還偷換了概念。都說欲望蘋果是蛇的伎倆,如果有知識的蘋果,當然毫不猶豫吃下它。它只是砸在牛頓頭上就為人類開啟新時代,所以,蘋果是個好東西。


Monique Passicot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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